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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短信,像一根淬了毒的芒刺,毫無征兆地扎進了林望的眼簾。
沒有署名,只有一個陌生的號碼,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熟悉的怨毒和不甘。
“林望,你以為躲到市里,這事就完了嗎?”
是孫建國?還是他那個前女友李倩?或者是馬文遠倒臺后,那些藏在暗處的同黨?林望的腦海里瞬間閃過幾張面孔,但又迅速歸于平靜。
他站在郵局門口熙攘的人群中,周圍是城市的喧囂,是為生活奔波的煙火氣。而這條短信,則像一條從陰溝里鉆出來的毒蛇,試圖將他拖回那個充滿構陷與背叛的泥潭。
林望的臉上沒有絲毫慌亂,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那行字,然后手指輕輕一動,將短信徹底刪除,連同那個號碼,也一并拉入了黑名單。
他知道,這只是對方的試探,一次成本最低的心理騷擾。如果他表現出任何的驚慌失措,甚至回撥過去質問,那恰恰就落入了對方的圈套,證明他還在乎,還在怕。
對付這種藏在暗處的窺伺,最好的方式就是無視。
你強任你強,清風拂山崗。你橫任你橫,明月照大江。
他收起手機,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那封寄出去的信,才是他此刻投下的真正的棋子。至于這條小蛇,等他站穩了腳跟,有的是時間回過頭來,一寸一寸地把它碾碎。
……
兩天后,云州市農業局。
常務副局長王立業的辦公室,一如他本人,簡單,硬朗,甚至有些過時。
辦公室里沒有時下流行的紅木大班臺,只有一張用了不知多少年的實木辦公桌,桌角被磨得露出了木頭的本色。桌上除了一部紅色的保密電話和一部黑色的普通電話,就是一摞摞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文件,和一個筆筒,里面插著幾支最普通的鋼筆。
墻上沒有懸掛名家字畫,只有一幅裱起來的、已經微微泛黃的中國地圖。地圖上,西南邊境的某個區域,被他用紅筆圈了又圈。
王立業的秘書小張,抱著一沓剛分揀好的信件和文件,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他知道王局的規矩,工作時間,不喜喧嘩。
“王局,今天的信件。”小張將文件放在桌角。
王立業正戴著老花鏡,審閱一份關于全市秋糧收購的報告,聞只是“嗯”了一聲,頭也沒抬。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手里的紅筆不時在文件上圈點勾畫,動作干脆利落,像是在地圖上標注作戰目標。
小張正準備退出去,王立業的目光卻被信件最上面的一個牛皮紙信封吸引了。
在這個年代,手寫的信件本就少見,而這個信封上,收件人寫得工工整整,落款卻只有一個模糊的地名——清水鄉。
“等等。”王立業開口,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威嚴。
他摘下老花鏡,伸手拿過了那個信封。信封有些分量,捏在手里能感覺到里面除了信紙,還有一個硬硬的方塊。
他沒有讓秘書代勞,而是從筆筒里抽出一把小小的裁紙刀,仔細地劃開封口。裁紙刀的刀刃,是他自己用磨刀石磨的,鋒利無比。
抽出信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句帶著濃厚軍隊色彩的稱呼。
「報告王局長:」
王立業的眉頭微微一挑。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種格式的來信了。
他繼續往下看,目光在“老兵”、“南邊打過仗”這些字眼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那份慣常的嚴肅,不自覺地柔和了一絲。
信里的語質樸得就像清水鄉的土地,帶著一股泥土的芬芳和莊稼人的實在。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空洞的口號,只是一個老兵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講述著家鄉的貧窮,和對未來的期盼。
當讀到林望的名字,讀到“這后生,心是正的,是真心給咱老百姓辦事”時,王立業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握著信紙的手指,卻不經意地收緊了些。
他見過的年輕干部太多了,有背景的,會鉆營的,夸夸其談的,履歷光鮮的……可像這樣,能被一個素不相識的鄉下老兵寫信來“背書”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信的字里行間,沒有一句告狀的話,卻處處透著委屈。沒有一句指責,卻把那種“好人被欺負”的無助感,寫得淋漓盡致。-->>尤其是那句“一個好將軍,絕不會看著自己的兵在前面沖鋒,還被人從背后捅刀子、使絆子”,更是像一記重錘,精準地敲在了王立業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