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王破軍的聲音壓得極低,手里的木槍已經換成了別在腰間的短刀,“按‘天權步’退到那棵老松后面,蹲低,別讓他們看見你的紅棉襖。”
王衛國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濕透。他穿著件繳獲的日軍紅棉襖——這是武工隊的“trick”,冬天穿在里面,遇到緊急情況脫下來能晃花敵人的眼。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想起“天權步”的要領:腳尖內扣,重心后移,步幅要小,貼著地面滑行。
一步,兩步,三步……他的腳像長了眼睛,自動避開了腳下的碎石和彈片。竹簍里的石頭似乎也不晃了,后背的冷汗被山風一吹,涼得他打了個寒顫,可腳步卻穩得不像自己的。他甚至能聽見日軍在說什么,雖然聽不懂,但那囂張的語氣像針一樣扎耳朵。
“好小子。”王破軍等他蹲到老松后面,眼里閃過一絲贊許,“把竹簍卸了,拿好這個。”他塞過來幾顆石子,“等會兒聽我信號,往東邊扔,引他們過去。”
日軍越來越近了,領頭的那個舉著望遠鏡,正往老松樹這邊看。王衛國攥著石子的手心全是汗,指甲嵌進了肉里。他看見其中一個日軍背著“擲彈筒”,筒口黑黢黢的,像只等著噬人的野獸——上次醫療點被炸,就是這玩意兒干的,草棚塌了半邊,三個傷員沒來得及……
“扔!”王破軍突然低喝一聲。
王衛國猛地把石子往東邊扔過去,“嘩啦啦”的聲響在寂靜的山林里格外刺耳。日軍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罵罵咧咧地朝東邊走去,軍靴踩在石頭上的聲音漸漸遠了。
兩人在松樹下蹲了足足一刻鐘,直到確認日軍走遠了,才敢喘口氣。王衛國癱坐在地上,腿肚子還在打顫,可心里卻像燒著團火——剛才那幾步,他不僅躲開了碎石,還躲開了活生生的敵人!
“這就是七星步的用處。”王破軍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棉襖傳過來,“不是讓你當英雄,是讓你活著看到鬼子被打跑的那天。”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往山洞走的路上,王衛國試著用七星步下山,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他能感覺到腳底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根草莖,能聽見遠處山澗的流水聲、林子里的鳥叫聲,甚至能分辨出哪些是受驚的野物,哪些是可能的危險。
“爹,”他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點興奮,“這步法,能練到像您一樣快嗎?”
王破軍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難得地往上翹了翹:“等你能閉著眼在地道里走三圈不碰頭,再說這話。”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記住,步法再巧,不如人心齊。去年在冉莊,不是靠哪個人的本事,是靠全村人挖的地道,才把鬼子困在里面……”
王衛國點點頭,心里亮堂得很。他想起那些在地道里挖土的村民,想起醫療點里換藥的護士,想起李石頭說的“武工隊沒有孤膽英雄”。七星步再厲害,也只是保命的本事,要想把鬼子趕出去,還得靠所有人擰成一股繩,像這山林里的樹,根在地下纏在一起,風再大也吹不倒。
回到山洞時,馬燈已經亮了。王衛國脫下紅棉襖,發現后背的汗漬印出了七個模糊的腳印,像極了天上的北斗七星。他揉著發酸的膝蓋,聽著王破軍在灶邊哼著不知名的調子——那是道觀里的歌,王破軍說,師父以前總在采藥時唱,現在他把詞改了,改成了“殺鬼子,保家鄉”。
洞外的風又起了,吹得藤蔓“沙沙”作響。王衛國摸了摸眉心,那里沒有發燙,只有一種踏實的暖意。他知道,七星步只是開始,往后要學的還有很多——怎么用草藥止血,怎么看懂《玄真子兵要》,怎么在槍林彈雨中活下去,怎么……為那些沒能活下來的人報仇。
但他不怕。因為他有師父,有“心齋”,有這能在刀尖上跳舞的七星步,更有這片土地上,千千萬萬個和他一樣,想好好活下去的人。
馬燈的光暈里,王破軍正在用布擦拭那把短刀,刀刃的寒光映在他眼里,像兩顆沒有熄滅的星。王衛國看著那七步腳印的汗漬,突然覺得,這雙八歲的腳,已經能扛起比紅薯干、比草藥更重的東西了。
比如,在這苦難歲月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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