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宇的話沒說完,鄭慶平就猛地抬起頭看向了他,一臉的難以置信,嘴唇微微顫抖著,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
“有……有的!離這里不遠就有兩家,就在南城的大雜院里。可是……可是這個點過去……天都黑了,不會……不會耽誤兄弟回家嗎?這,有點太麻煩你了……”
劉文宇無所謂地擺擺手,站起身來:“無所謂,家里沒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現在就過去看看!”他的語氣堅決,不容推辭。
鄭慶平見狀,連忙跟著站起來,激動得手腳都有些不知往哪里放:“好,好!我這就帶路,這就帶路!”
兩人走出飯店,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四九城。稀疏的路燈在寒風中搖曳,投下昏黃的光暈。
鄭慶平在前引路,穿過幾條狹窄的胡同,來到一個擁擠的大雜院前。
院子里堆滿了雜物,幾戶人家共用一個水龍頭,環境頗為雜亂。
鄭慶平輕車熟路地走到西廂房的一戶門前,伸手在門上輕輕敲了敲,隨后里面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拉開了,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探出身,看到門口站著的鄭慶平,臉上立刻綻開了真切而溫暖的笑容。
“慶平?你怎么這個點過來了?快,快進屋來!”她的語氣里沒有絲毫的客套和拘謹,只有對晚輩突然到訪的純粹驚喜和關心。
屋里很小,燈光昏暗。兩個十多歲、面黃肌瘦的孩子正趴在炕桌上寫作業,一見到鄭慶平,立刻放下筆,歡快地喊道:“鄭叔叔來啦!”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開心。
“大娘,別忙活了,我就是順路過來看看您和孩子們。”鄭慶平連忙擺手,示意老太太不用張羅倒水,自己很自然地坐到了炕沿上。
老太太卻還是轉身去拿暖水瓶,嘴里絮叨著,卻滿是關切:“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用總惦記著我們,我們這日子還能過。你這工作忙,又有一大家子要操心,這么晚還跑過來,吃飯了沒?”
劉文宇就在一旁默默觀察著。屋子雖然簡陋,但收拾得還算整潔。炕上的被褥雖然破舊,卻疊得整整齊齊。
門上懸掛著的‘革命烈士家屬’牌匾,算是這個清貧之家唯一的亮色。
他看到老太太那雙布滿老繭、關節粗大的手,看到孩子們身上明顯短了一截、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衣褲,心里不由得一沉。
但更觸動他的,是這屋里彌漫著的、與鄭慶平之間那種毫無隔閡的親情般的氛圍。
趁鄭慶平和老太太、孩子們親熱說話的工夫,劉文宇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屋子,快步走出大雜院。
約莫十分鐘后,他再次回來時,懷里已經多了兩個沉甸甸的面袋子。
“慶平,這位同志是……”老太太看到去而復返的劉文宇和他懷里的東西,有些疑惑地看向鄭慶平。
劉文宇將面袋子放在炕沿上,解開扎口的繩子。一袋里面是切成一條條、肥瘦相間的豬肉,估摸著有十斤;另一袋則是有些灰撲撲的棒子面,看著能有二十斤。
老太太看清里面的東西,瞬間愣住了,嘴唇哆嗦著,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這……這……你們這倆孩子!弄這些東西得多難啊!你家里也不寬裕,怎么能……”
她慌亂地擺著手,不是出于懼怕,而是真心實意地心疼鄭慶平,覺得他為自己家付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