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個太陽不管是順從還是反抗，它都不能在人前顯示任何的光芒。所以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這個太陽沉下去。

這就是這次庭審所要完成的目標。

目前，赫利俄斯對這個計劃保持中立。因為作為現在的太陽神，赫利俄斯尊重羅馬人的選擇。

阿波羅尼婭對這個計劃表示完全贊同，因為她已經完全不站在羅馬那里了――因為羅馬沒有未來。

但阿蒙宙斯顯然并不打算接受這件事。阿蒙宙斯的行為，一直是如此，羅馬一直都是如此：往后拖。

阿蒙宙斯知道羅馬有問題，但他并未對這些問題進行改變，而是接納一切問題的存在，并且對其加以管理。這就是羅馬的過去――羅馬就是對所有問題都放著不管，才促成了今日積重難返的局面。

然而羅馬的過去也不允許羅馬就這么覆滅了。

“實際上，這和我所知的羅馬非常接近。”

“什么意思？”朱靈問，“羅馬歷史上也是這樣嗎？”

“是的.羅馬帝國在歷史上，實際上也不好說是哪一年滅亡的。”

這里說的主要是西羅馬。

西羅馬帝國是如何滅亡的呢？

很多觀點認為西羅馬是西元476年9月4日滅亡的。那一日，日耳曼人奧多亞塞廢黜了羅馬皇帝羅慕路斯，這位皇帝以傳說中的羅馬先祖羅慕路斯之名為名。羅馬城以羅慕路斯開始，又以羅慕路斯結束，完成了歷史的大回環。

然而奧多亞塞雖然廢黜了羅馬皇帝，但在東羅馬看來那不是什么大事――后繼的西羅馬皇帝還有個尼波斯，東羅馬皇帝依舊認可尼波斯為皇帝。并且，廢除羅慕路斯的日耳曼人依舊尊崇東羅馬為天下共主，并且宣稱效忠于東羅馬。同時日耳曼人自己，也遙尊尼波斯為皇帝。在意大利通行的貨幣中，那上面依舊刻著尼波斯的肖像和名諱。

這件事在當時看來并不太重要。因為在東羅馬看來，蠻族弒君、篡位，并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末日。這種事已經變成常態了，不過是又一次軍隊的反叛而已。

這倒是很像朱溫建立后梁一樣。時人恐怕會認為，朱溫的后梁只是大唐的又一次動亂――只是這次之后，大唐就再沒有回來了。

之后的殘唐五代中，大唐雖然幾度回魂，但終究沒有能夠再回到往日。

西羅馬，同樣也是這么無聲無息地走向滅亡。

在皇帝死后很長一段時間，西羅馬帝國官僚系統實際上也一直在日耳曼人的運作下維持正常。運作官僚系統的，也依舊是原先的西羅馬貴族。這套官僚系統，甚至在當時整個“殘羅南北歐”中都有存在。它獨立于各大軍閥，繼續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的事，就像切掉大腦的貓還能用小腦來完成行走之類的動作似的。

然而，羅馬終究還是完蛋了。沒有人能說從哪個時間點開始，羅馬被所有人認為都已經“死去”。它只是被所有人忘記，直到被掩埋在歷史的沙堆下面，蒙上了厚厚的塵埃。

――這就是阿蒙宙斯現在正在做的事。他并非在運作羅馬的大腦，而是在運作羅馬的小腦。就像膝蓋被敲了就會跳，手被燙了就會縮，貓身上沾了水就要舔毛一樣，這些動作完全不需要經過腦子就會一直運行。

這種基于外部反饋和較低級神經系統的行為，比生命本身更加頑固。即使是羅馬的大腦整個被摘除，這套系統或許還會運行很久，就像羅馬的官僚系統在羅馬死后也一直運行到崩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