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的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抹了然又溫和的笑意。她沒有多說什么,只轉身對廚房里的李嫂揚聲道:“李嫂,多留四份飯菜。”
“好嘞!”李嫂爽快地應著,聲音里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快。
飯菜很快端了上來,就擺在靠近爐火的那張小方桌上。再簡單不過:一大盆熬得濃稠噴香的小米粥,一碟子剛出籠、冒著熱氣的雜糧窩頭,還有兩碟沈微婉親手腌制的、如今已是小店招牌的咸菜——一碟爽脆的蘿卜條,一碟咸香的雪里蕻。沒有大魚大肉,沒有精致烹調,只有最本真、最暖胃的家常滋味。
沈微婉、安兒、念兒、沈默,四人圍著小桌坐下。安兒熟門熟路地爬上凳子,緊挨著念兒。沈微婉給每人盛上滿滿一碗熱粥,金黃的粥液在碗中微微晃動,散發著令人安心的谷物香氣。
起初,氣氛還有些微的凝滯。沈默吃得極慢,也很沉默,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專注地喝著粥,就著咸菜,偶爾掰一小塊窩頭。念兒也學著她父親的樣子,小口小口地吃著,動作斯文得不像個孩子,但眼神卻比平日靈動了許多,悄悄打量著桌上的其他人。
打破沉默的,依舊是孩子。
安兒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呼呼地吹著氣,然后獻寶似的對念兒說:“妹妹,快吃,李婆婆熬的粥最香了!”
他自己先大大地喝了一口,被燙得吐了吐舌頭,模樣滑稽可愛。
念兒看著他,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一下,也學著他的樣子,小心地吹了吹勺子里的粥,然后送入口中。溫熱香滑的粥落入胃里,帶來實實在在的暖意。
沈微婉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柔軟。她拿起一個窩頭,掰開一半,自然地遞向沈默:“沈大哥,嘗嘗今天的窩頭,里面摻了點新磨的豆面。”
沈默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然后伸手接過,低聲道:“多謝。”
“不客氣。”沈微婉微微一笑,自己也拿起另一半,就著脆生生的腌蘿卜條吃了起來。
簡單的對話,尋常的食物,圍坐的四人。爐火在一旁安靜地燃燒,驅散了夜的寒意和屋外的凜冽風聲。一種難以喻的、類似“家”的安寧氛圍,在這小小的空間里緩緩流淌、彌漫。沈默雖然依舊話少,但他緊繃的肩背線條,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了下來。他偶爾會抬起眼,看著安兒嘰嘰喳喳地跟念兒說話,看著沈微婉溫和地照顧著兩個孩子,目光深處,那常年凍結的寒意,似乎也被這溫暖的煙火氣融化了一角。
這留飯的默契,便這樣悄然形成。它無關風月,更像是在這冰冷世道中,兩個背負著各自過往的成年人,連同他們天真無邪的孩童,共同尋找到的一處可以暫時歇腳、互相汲取溫暖的避風港。飯菜簡單,情誼卻真。這圍爐而坐的時光,成了冬日里,“安食鋪”打烊之后,最寧靜也最珍貴的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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