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并不響亮、卻極其突兀的金屬撞擊聲,猛地從旁邊傳來!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醉漢混沌的意識和現場緊繃的氣氛!
醉漢的動作猛地一滯,下意識地扭頭朝聲音來源望去。
沈微婉也驚愕地循聲看去。
是沈默!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了身,就站在他自己的攤子后面。他手里沒有拿任何武器,只是拿著一把最大的、刃口閃著寒光的平口鑿子。剛才那聲“哐當”,正是他將鑿子看似隨意地、卻又帶著某種沉重力量感,扔在了他攤子那塊厚實的、用來墊著敲打的木砧板上!
鑿子冰冷的金屬刃部與木頭碰撞,發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聲響。
沈默并沒有看向這邊,他甚至沒有看那個醉漢。他微微低著頭,目光落在砧板上的鑿子上,一只手拿著一個小木槌,另一只手的指腹,正極其緩慢地、一下下地、摩挲著那冰冷鋒利的鑿子刃口。
他的動作專注而平靜,仿佛只是在檢查工具的鋒利度。
然而,那股無形的、冰冷的、帶著實質般壓迫感的氣息,卻如同潮水般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他佝僂的脊背似乎挺直了一些,沉默的身影在暮色中陡然顯得高大而充滿威懾力。
那醉漢渾濁的眼睛對上了沈默摩挲鑿刃的動作,又對上他那張毫無表情、卻透著一股子沉郁煞氣的側臉,酒意似乎瞬間醒了一半,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懼意。
他顯然認得這個沉默的木匠,也知道這人不好惹。
“晦……晦氣!”醉漢嘟囔了一句,色厲內荏地瞪了沈微婉一眼,又忌憚地瞥了瞥沈默那邊,終究沒敢再繼續糾纏,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腳步虛浮地、晃晃悠悠地轉身走了。
那令人作嘔的酒氣漸漸遠去。
危機,就這樣突如其來,又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驟然解除。
沈微婉渾身脫力,后背驚出一層冷汗,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只能死死扶著攤子才能穩住身形。她將嚇得哇哇大哭的安兒緊緊摟進懷里,輕輕拍撫著,自己的心臟卻還在瘋狂地跳動,撞得肋骨生疼。
她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向旁邊的沈默。
他已經放下了鑿子和小木槌,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他又恢復了那副沉默佝僂的樣子,開始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工具,準備收攤。自始至終,他沒有朝她這邊看一眼,沒有說一句話,更沒有任何表示。
但沈微婉知道,剛才是他。是他用那種無聲卻極具威懾力的方式,驚走了那個醉漢。
一種劫后余生的后怕,混合著難以喻的感激,還有一絲更深的好奇與困惑,在她心中洶涌翻騰。
這位沉默得像塊木頭的鄰居,究竟……是什么人?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也只是抱著仍在抽泣的安兒,對著那個沉默的背影,投去深深的一瞥。
暮色四合,集市徹底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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