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沉!
冰冷的鐵器入手瞬間,那沉甸甸的分量幾乎讓她枯槁的手臂往下一墜!但她立刻死死攥住光滑的木柄,穩住了。斷裂的肋骨處因這突如其來的重量傳來一陣悶痛,但她毫不在意。
這沉甸甸的,不是負擔,是希望,是力量。
她仔細摩挲著木柄。打磨得極其光滑,幾乎沒有木刺,握在手中貼合而舒適,遠非那根粗糙腐朽的舊柄可比。指尖劃過鋤板冰冷的刃口,鋒利得幾乎能割破皮膚,帶著一種無堅不摧的銳氣。
她仿佛已經看到,這鋒利的刃口輕易地切開板結的土地,深深地掘進肥沃的土層;看到這結實的木柄在她手中沉穩有力地揮動,不再震手,不再擔心斷裂;看到那半畝土地在這利器的作用下,被精心翻整,孕育出更多的生機。
深陷的眼窩里,那點務實的光芒越來越亮,最終凝聚成一種近乎灼熱的光彩。疲憊憔悴的臉上,甚至隱隱透出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紅暈——那是源于對未來收成的真切期盼。
她將兩把新鋤頭緊緊抱在懷里,如同抱著稀世珍寶。鐵器的冰冷透過單薄的衣衫傳入肌膚,她卻只覺得踏實。每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殘腿似乎都因這份踏實而多了幾分力氣,肋骨的隱痛也被下意識忽略。
回到破瓦村的土屋,她甚至沒有先喝口水歇歇腳。
她找來一塊干凈的、柔軟的破布,沾了少許珍貴的菜油,極其仔細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新鋤頭的每一個部位。擦去浮塵,擦去可能存在的潮氣,直到那鐵器烏光明亮,木柄溫潤光滑。
然后,她將它們鄭重地、并排倚放在門后最干燥、最穩妥的墻角。那個位置,曾經屬于那把遺失在洪水中的舊鋤頭,如今被新的、更強的力量所取代。
安兒好奇地跑過來,伸出小手想摸那鋒利的刃口,被她輕聲喝止。小家伙仰著臉,大眼睛看著那兩把泛著烏光的新家伙,又看看母親臉上不同以往的神采,懵懂地問:“娘,新鋤頭?”
“嗯,新鋤頭。”沈微婉的聲音依舊嘶啞,卻透著一股沉甸甸的力量。她枯槁的手輕輕撫過光滑的木柄,目光投向屋外那片已然清理干凈、等待著春耕的土地,深陷的眼窩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篤定。
“開春……地翻得深,苗才長得壯。”
她仿佛已經看到,沃土在鋒利的鋤刃下翻滾,新的生機在沉甸甸的付出中孕育。
工具在手,希望在心。
這個冬天,似乎也不再那么漫長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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