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興奮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讓她枯槁的臉上泛起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她下意識地搓著那雙布滿厚繭和裂口的手，仿佛已經掂量到了沉甸甸的銅板！

然而，這股狂喜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如同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巨大的恐懼和茫然瞬間攫住了她！

怎么賣？

去哪里賣？

賣給誰？

她一個衣衫襤褸、如同乞丐般的婦人，背著幾把野草般的菜蔬，誰會買？

鎮上的集市在哪里？規矩是什么？會不會被驅趕？被搶奪？被嘲笑？

那些菜，真的有人要嗎？能換幾個錢？

無數個冰冷的問題如同毒蛇，纏繞上她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將她瞬間拖回殘酷的現實！

她臉上的潮紅迅速褪去，只剩下更加慘白的絕望。她佝僂著背脊，緩緩地、無力地跌坐在冰冷的田埂上。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生機勃勃的菜蔬，眼神卻變得無比復雜。

綠意盎然，是活命的希望，也是新的煩惱和恐懼的源頭。

她看著那些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她招手的綠葉，又回頭望了一眼破屋里沉睡的安兒。孩子清瘦的小臉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易碎的瓷器。

許久。

她布滿厚繭、裂口縱橫的手，死死攥緊了田埂邊冰冷的泥土。指甲深陷，泥土嵌入翻卷的皮肉，帶來熟悉的刺痛。這刺痛，卻讓她眼中那被恐懼短暫壓制的火焰，重新跳躍起來，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賣！

必須賣！

為了安兒碗里能多一粒米！

為了那筆壓死人的藥費能松動一絲！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世人的冷眼和唾沫，她也得去闖！

她掙扎著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綠油油的田壟。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喜悅或茫然，而是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被生活逼到角落的、孤注一擲的狠厲。

她開始動手。動作不再輕柔，帶著一種近乎掠奪的急切。她挑選著最鮮嫩、最肥碩的葉子，一把把地揪下，用力地、近乎粗暴地塞進一個同樣破舊、但相對干凈的草筐里。

綠油油的菜蔬，漸漸填滿了草筐的底部。

也壓彎了她本就佝僂的脊梁。

更在她心頭，壓上了一塊名為“市井”的、未知卻無比沉重的巨石。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