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報完畢后,這些探子才終于松了口氣,心中的緊迫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畢竟前幾日,青兒多次給他們下達死命令,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探聽到有價值的消息,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青兒甚至還用他們家人的安危來威脅,讓他們一直活在膽戰心驚之中。
如今總算查到了有用的消息,他們也能暫時松口氣了。
而消息傳到東宮時,呂氏正在指揮下人布置酒宴,準備招待即將到來的李景隆和徐輝祖。
她拿起探子送來的密信,仔細看完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
“證據確鑿!吳王朱允熥和涼國公藍玉,居然敢私自打造軍械,這分明是意圖密謀造反!此乃滅族的大罪,這次一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黃子澄、齊泰、方孝孺三人聽到這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身為兵部侍郎的齊泰當即站出來,語氣堅定地說道:
“娘娘放心!今晚回去后,臣便連夜撰寫彈劾奏章,把朱允熥和藍玉這兩個賊子的罪狀一一列清楚,明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呈遞給陛下,讓陛下將這等亂臣賊子繩之以法、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算我一個!”方孝孺也跟著站了出來,語氣鏗鏘有力,“今日他們敢私造軍械,明日就敢發動政變!這種不忠不孝、目無君父、膽大包天的賊子,絕不能讓他們繼續猖狂下去!”
黃子澄則笑呵呵地補充道:“不如讓臣去聯系一下朝中的好友,咱們一起聯名上書彈劾。這樣一來,陛下就算想偏袒朱允熥,也沒辦法了——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這么多人聯名彈劾,陛下也不好敷衍了事。”
“好!就這么辦!”呂氏激動地一拍手掌,當場給這件事定下了基調。
站在一旁的朱允炆,小臉漲得通紅,眼中滿是興奮,仿佛已經看到皇位在向自己招手,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豪邁之情。
隨即,幾人對視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真是雙喜臨門!
先是魏國公徐輝祖和曹國公李景隆答應支持他們,后又抓到了朱允熥的致命馬腳,這可把他們高興壞了!
前些日子被朱允熥壓制的憋屈,終于能一次性找回來了!
沒一會兒,徐輝祖和李景隆就到了,酒宴正式開席。
一時間,東宮之內賓主盡歡,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笑晏晏,氣氛格外熱烈。
宴會結束后,徐輝祖在得知方孝孺等人的計劃時,并沒有感到意外——他太了解藍玉那群人的作風了,一個個都是閑不住的主,做出私造軍械的事也不奇怪。
倒是朱允熥的選擇讓他有些不解: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鋌而走險想謀反了?
難道是剛取得一點成績就飄了?
徐輝祖思來想去,始終想不明白。
相比之下,李景隆則顯得若有所思,臉上沒什么明顯的情緒。
回到曹國公府后,李景隆背著手,在大廳里轉來轉去,顯然在琢磨著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快步走進書房,提筆寫了一封看似普通、但仔細讀就能發現其中藏著諸多隱秘訊息的書信。
寫完后,他把信紙折好塞進信封,用蠟封好封口。
李景隆又看了看天色,沒有立刻讓人送信,反而等到天色漸漸黑透后,才走出書房,找到一個心腹下人,把信件交給對方,并仔細囑咐了幾句,才轉身回房,抱著府中的嬌妻美妾尋歡作樂去了。
…………
另一邊,五軍都督府的一處營房內,藍玉正瞪大了眼睛,看著挽起衣袖、站在工匠中間教導他們解決技術難題的朱允熥,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沒一會兒,那群原本愁眉苦臉的工匠,臉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隨即用一種無比敬佩的眼神看著朱允熥——顯然,朱允熥是真的幫他們解決了困擾許久的技術難題。
這下子,藍玉徹底不淡定了,在一旁抓耳撓腮、來回踱步,神情滿是恍惚。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這世上難道真有全才這種人嗎?什么東西都會,什么東西都懂,仿佛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忽然,藍玉想起之前常森跟他說過的話——常森說朱允熥的箭術已經達到了“超神”的境界。
當時他還沒在意,只當是常森夸張了,可現在再回想起來,莫非……
藍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口中喃喃自語:
“丫頭啊丫頭,你到底生了個什么怪物出來!”
“舅姥爺在說什么?”剛好,朱允熥擺脫了一眾工匠的夸贊,走到藍玉身邊,剛好聽到他神色恍惚地喃喃自語,不由得好奇地問了一句。
“沒什么沒什么!”藍玉猛地回神,連忙擺著手掩飾,眼神卻還是忍不住直勾勾地盯著朱允熥,那眼神里既有震驚,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此刻他才算真正明白,眼前這位侄孫,或許真的和常人不一樣。
朱允熥也沒追問,只當藍玉是剛才看呆了才胡亂語,轉身走到旁邊的水池邊洗了洗手,擦干后才說道:
“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府吧。燧發槍的核心技術難題基本都解決了,往后舅姥爺多幫本王盯著點,讓工匠們加快進度,盡快把樣品打造出來。”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絲期待補充道:
“如果能趕在西北戰事爆發前造好,說不定還能大放異彩;
要是趕不上,那也只能等下次機會了。”
藍玉下意識點頭應下,可剛點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抬頭追問:
“什么西北戰事?臣怎么一點消息都沒聽說?”
朱允熥洗手的動作頓了一下,指尖的水珠順著指縫滴落。
他抬眼看向藍玉,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
“是韃靼太尉嘎呼爾率軍侵犯甘肅邊境的事,軍情是直接遞到御案前的。”
這事就算他不說,用不了多久也會傳遍京城,倒不如現在告訴藍玉。
藍玉聽完,眉頭瞬間擰了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若有所思地問道:“這軍情……是什么時候傳回京城的?”
朱允熥卻只是笑了笑,沒再回答——有些事點到為止就好,說多了反而不合適。
可這沉默,在藍玉看來卻等同于答案。
他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郁悶起來,嘴角也垮了下去:
陛下既然早就收到了軍情,卻沒把消息告訴他,顯然是沒打算讓他參與這場戰事。
一想到不能上戰場,藍玉心里就又憤懣又不甘。
他這輩子最熟悉的就是沙場,最渴望的就是建功立業,如今有仗可打卻輪不到自己,這份憋屈簡直快把他憋壞了。
朱允熥看他這副模樣,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想了想還是開口安慰道:
“舅姥爺也無需太過郁悶,等回頭有機會,本王會盡力幫你向父皇爭取的。”
藍玉的臉色瞬間由陰轉晴,眼睛都亮了起來,連忙嘿嘿笑道:“還是殿下心疼臣!果然自家人最靠譜啊!”
朱允熥被他這變臉的速度逗得笑出聲,隨即邁步朝府外走去:“行了,別耽誤時間了,快走吧。”
藍玉連忙快步跟上,一路親自護送朱允熥回了吳王府。
眼看就要到府門口,藍玉正準備告辭,朱允熥卻突然叫住了他,神色嚴肅地問道:
“對了,你之前私自調動兵仗局工匠的事,有沒有按之前說的,去兵部補一份正式的文書備案?”
藍玉一聽這話,頓時拍著胸脯,一臉自得地笑道:
“殿下放心!自從上次你特意囑咐過之后,但凡涉及工匠調動、物料取用這些事,臣都讓手下人按規矩去兵部備案了,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就算真有人想拿這事做文章,臣也有底氣讓他們有來無回!”
“那就好。”朱允熥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擺了擺手,“時間不早了,舅姥爺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盯著工匠們趕工呢。”
“哎!臣這就走!”藍玉連忙應下,又叮囑了幾句“殿下注意安全”,才轉身騎馬離去。
朱允熥站在府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轉身準備回府。
可剛走兩步,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一道黑影從街角快速沖了過來,速度快得驚人。
朱允熥的警惕性瞬間拉滿,身體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
身邊的兩個內侍也反應極快,立刻上前一步,將朱允熥護在身后,雙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眼神銳利地盯著那道黑影,厲聲喝問: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吳王府附近!”
可那黑影卻根本不答話,只是在沖到距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時,猛地將手中攥著的東西朝朱允熥的方向丟了過來,隨即轉身就跑。
動作快得像一陣風,眨眼間就消失在了縱橫交錯的街巷里,連一點蹤跡都沒留下。
原地只留下朱允熥和兩個內侍面面相覷,還有落在地上的一個牛皮紙信封。
朱允熥盯著那個信封看了片刻,沒有親自去撿——在這種不明情況下,貿然接觸陌生物件太危險。
他抬了抬下巴,對身邊的內侍吩咐道:“去把那封信撿起來,打開看看上面寫了什么,念給本王聽。”
“是!”其中一個內侍連忙應聲,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先仔細檢查了信封外面沒有異樣,才彎腰撿起,用隨身攜帶的小刀輕輕劃開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紙展開。
隨著內侍的聲音緩緩響起,信上的內容一字一句傳入朱允熥耳中。
他原本平靜的臉色,漸漸變得古怪起來,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等內侍念完一遍,朱允熥沉默了幾秒,又開口道:
“再念一遍,這次慢一點,把每個字都念清楚。”
內侍連忙點頭,又放慢語速,將信上的內容重新念了一遍。
這一次,朱允熥聽得更仔細了。
等念完之后,他臉上的神色不僅沒有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古怪,眼神里滿是疑惑——這信上的內容,實在太出人意料了,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他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心里快速盤算著這封信背后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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