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塵扶著石碑的手指微微一顫,那滴落的血在“云”字上燒出一道裂痕般的紅痕,像是簽了生死狀的印泥,干得發燙。
他沒再說話,只是緩緩盤膝坐下,背脊挺得筆直,仿佛一根即將崩斷的弓弦,卻仍死死繃著。
楚寒皺眉:“你做什么?”
“做事。”云逸塵閉眼,指尖在掌心一劃,血珠滾落,凝成一道符印。
慕容雪猛地抬頭,蠱絲在袖中繃緊:“你要催動傳承?瘋了?你經脈還沒穩住,現在強行引靈,等于拿命點火!”
“火不點不燃。”云逸塵低聲道,“路不走不通。”
“可你這是往灰燼里跳!”楚寒一步上前,“石碑認主已是極限,你還想逆天改命?你以為自己是仙人轉世,還是活膩了?”
云逸塵嘴角扯了扯,竟笑了一下:“我若真活膩了,早就該躺平了。”
這話一出,冰室里靜了一瞬。
慕容雪愣了愣,隨即翻了個白眼:“這時候還開玩笑?你是真不怕死,還是真不懂什么叫‘反噬’?”
“懂。”云逸塵睜開眼,眸中血絲密布,“所以我才要快一點——在林玄風布好局之前,先找到劍令真址。”
他雙手緩緩抬起,結出一道古老印訣,掌心血紋如活蛇般游走,順著經脈逆沖而上。
《九曜真經》中禁忌之法——焚脈引靈訣。
此訣以心頭精血為引,強行喚醒體內傳承殘魂的感知脈絡,可追溯天地間與己身血脈共鳴的至寶氣息。代價是經脈寸斷,魂魄離散,輕則修為盡廢,重則當場暴斃。
云逸塵不是不知道。
但他更知道,若等九曜歸垣那日,林玄風設下祭壇,引他入陣,那時他便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與其被別人當棋子,不如自己先走一步險棋。
哪怕這步棋,走的是黃泉道。
“轟——”
一股狂暴的氣息自他體內炸開,如火山噴涌,直沖識海。
剎那間,五臟六腑如被烈火焚燒,皮膚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黑血自毛孔滲出,滴落在地,發出“嗤嗤”輕響。
楚寒瞳孔一縮:“不好!”
慕容雪指尖一彈,蠱絲疾射而出,欲纏住云逸塵手腕,卻被一股無形氣勁震斷,如枯蝶飄落。
云逸塵咬牙,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死死維持印訣,指尖在地上劃出一道扭曲的軌跡——九曜連珠之形。
“快了……快了……”他喃喃,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骨,“劍令……氣息……在哪……”
識海中,一道蒼老而憤怒的殘魂虛影浮現,怒吼如雷:“汝非器主,豈可妄啟天機!此力非汝所能馭,速速退下,否則魂飛魄散!”
云逸塵不答,反將心頭精血再度逼出,染紅雙掌。
“我不是器主。”他低笑,“我是瘋子。”
“瘋子才不怕死。”
“瘋子才敢掀桌。”
話音未落,體內殘存的寒氣竟與傳承之力短暫交融,化作一道銀藍光流,如星河倒灌,瞬間貫通奇經八脈。
那一瞬,他仿佛看見了——
玄冰谷深處,地底裂縫中,一縷微弱卻熟悉的劍意,如沉睡的巨獸,緩緩呼吸。
“找到了……”他嘴角溢血,卻笑了。
可笑意未展,那股銀藍光流驟然炸裂!
“咔嚓——”
如琉璃碎裂,經脈寸寸崩斷。
云逸塵渾身一震,七竅齊流黑血,身體劇烈抽搐,指尖在地面劃出最后一道歪斜的線,終是支撐不住,重重栽倒。
楚寒沖上前,一把扶住他肩膀,觸手冰涼。
“逸塵!”
慕容雪臉色煞白:“氣血全逆,經脈盡毀……他……他快不行了。”
云逸塵躺在楚寒臂彎里,呼吸微弱如游絲,眼珠渾濁,意識即將潰散。
就在這時——
一縷極淡的藥香,悄然飄入鼻尖。
清苦中帶著一絲梅香,像是冬日里悄然綻放的寒枝。
他頸側忽感冰涼,似有一片雪花落下。
緊接著,一枚溫潤的丹藥,被輕輕塞入他衣襟內袋。
一只纖細的手,在他手背上迅速寫下兩個字——
莫死。
字跡未干,人已退去。
無聲無息,如風過林。
楚寒猛地抬頭,望向冰室角落——
一道淺淡的影子,正隱入陰影,袖角微揚,露出半截素白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