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塵強忍著經脈劇痛,在冰隙底部艱難爬行,憑借著地下寒流掩蓋氣息,緩慢向谷口挪動。突然,右腿在落地時發出一聲悶響,像是骨頭碎成了幾截。
他沒叫出聲,只是咬緊牙關,任冷風灌進喉嚨,把血腥味一路吹到肺里。
斷崖之下是片死寂的冰窟,寒氣比刀還利。他拖著傷腿爬進去,背靠冰壁,胸口那卷血書殘卷貼著皮膚,竟微微發燙。他掀開衣襟看了一眼——上面浮出四個新字:“蠱引非敵”。
字跡歪斜,像蟲子爬過。
他盯著那行字,忽然冷笑:“誰在玩鬼把戲?”
話音未落,冰窟外雪地傳來細微的踩踏聲。不是追兵那種殺氣騰騰的腳步,倒像是……有人在雪里走得很慢,還帶著點不耐煩。
“喂!云逸塵!我知道你在這兒!”聲音清亮,帶著三分嬌氣七分傲慢,“別裝死,你身上的‘尋蹤蠱’可是我下的,想甩我?做夢!”
慕容雪輕笑一聲,“尋蹤蠱?那可是我慕容家獨門秘蠱,種在你身上,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揪出來。”
云逸塵瞳孔一縮,右手猛地按向地面。
殘魂烙印翻涌,一道虛幻劍影自掌心騰起,直指來人咽喉。他從冰窟陰影中站出,冷聲道:“慕容雪?你來做什么?”
女子披著青色斗篷,眉眼如畫,嘴角卻翹得不像好人。她看著那劍影,非但不退,反而往前一步,任劍尖抵住咽喉。
“嘖,這么兇?”她抬手,掌心翻出一枚暗紋符紙,云紋流轉,竟是云家舊制,“你娘當年救我娘一命,這符是她親手給的。我若要害你,何必拿這個出來?”
云逸塵目光微動,劍影未散。
“那你種蠱在我身上,是報恩?”
“是保命。”她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林家那些狗鼻子是吃素的?沒有我的蠱引路,你早被搜靈網扒出來了。現在你寒毒入心,傷在經脈,連站都站不穩,還想單挑整個林家?”
她說著,竟直接上前,一把掀開他左肩衣袍。
傷口早已崩裂,黑血混著冰渣滲出。她皺眉,從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青色藥丸,捏開他嘴就塞了進去。
“咳——”云逸塵猛地偏頭,藥丸滾落雪地,“誰準你動手?”
“你命都快沒了還講規矩?”慕容雪冷笑,“要死別死我面前,晦氣。”
她指尖一彈,幾根銀針刺入他肩周要穴,又以掌心貼住他后背,一股溫潤氣息緩緩滲入經脈。
云逸塵渾身一僵。
那氣息不似尋常真氣,反倒像毒蛇游走,陰柔中帶著掌控力。他正欲反抗,卻覺寒毒竟被一點點逼出體外。
“你……用的是毒功?”
“毒也是藥。”她收回手,甩了甩發麻的指尖,“我慕容家的‘七情蠱’,專治你們這種又倔又蠢的傷患。”
云逸塵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若真想幫我,為何不在冰洞時現身?偏要等到現在?”
“哼。”她別過臉,“那時你身邊有護法,我冒然出現,不是送死?再說了……”她頓了頓,語氣忽然低了幾分,“你心里防著所有人,我早來晚來,你不都當我是敵人?”
云逸塵沒答。
她說得沒錯。自從那夜祠堂崩塌,他便再不敢信任何人。哪怕蘇瑤月救他一命,他也曾懷疑她是否奉了蘇家之命,借醫術取他性命。
可眼前這女子,明明可以趁他重傷取他首級,卻偏偏選擇療傷。
他盯著她袖口,忽然道:“你剛才……是不是把什么東西放進我傷口了?”
慕容雪一愣,隨即裝傻:“什么?我哪有?”
話音未落,她袖中滑落一粒青色卵狀物,正巧落在他衣角,瞬間融化,鉆入布料不見蹤影。
云逸塵瞇眼:“那是‘共生蠱’?”
“哎呀被發現了。”她索性坦白,“放心,不是控制你的。只是……共生蠱嘛,與我們共生共息,不過你放心,它不會控制你,只是讓我能感知你的大致位置。萬一你哪天死在哪個角落,我還能知道你去了哪兒。省得我白忙一場。”
“你圖什么?”
“圖你欠我娘一條命,圖你當年在試劍大會上,替我擋過一記暗器。”她盯著他,眼里忽然帶了點火氣,“圖我看不慣林玄風那副嘴臉!行了吧?”
云逸塵怔住。
他竟忘了。十年前試劍大會,慕容雪因毒術被群起攻之,一名劍修偷襲,他隨手一劍替她斬斷劍鋒。那之后,她再沒找過他,他也從未放在心上。
可她記得。
他剛想開口,忽覺遠處雪地傳來三股靈息,極強,且呈三角之勢包圍而來。
“糟了。”慕容雪臉色一變,“林家死士,帶了搜靈網!”
話音未落,三道黑影已立于斷崖之上,手中羅盤泛著幽光,正對準冰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