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破廟訣別,歐陽鋒癲狂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消散于塵世,唯有夜半風嘯穿林過隙時,楊過恍惚還能聽見那夾雜著狂笑與悲鳴的呼喊。
后來,他依計而行,故意留下幾處痕跡,引來了循蹤而至的郭靖夫婦。
一切如楊過所料,郭靖夫婦決定帶他前往桃花島。
只是這一次,孤舟飄搖于東海之上,船上沒有柯鎮惡、郭芙、武氏,只有郭靖、黃蓉,以及他自己。
月色如銀,潑灑在寂靜的海面與孤舟之上。楊過獨自立于船頭,海風拂過他略顯單薄的身軀。
借著船舷陰影的掩護,他的指尖悄然凝聚一縷微不可察的逆轉真氣,倏地點在潮濕的甲板上。
幾片細小的木屑竟違背常理,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如活物般緩緩懸浮而起,在清冷皎潔的月光下蜿蜒扭動,勾勒出靈蛇吐信般的詭秘軌跡。
他掌心無聲下壓,懸浮的木屑如遭重擊,瞬間悄無聲息地沒入厚實的船板,只留下幾個微不可查的小孔。
"這逆練九陰的法門,其核心竟在于..."他正于心中推演那顛覆常理的奧義,耳廓忽地一動——身后,一縷比海風更輕的腳步聲,正悄然接近。
袖袍微不可察地一拂,指尖真氣牽引,那本油布包裹的秘籍已如活物般滑入寬大的袖袋深處,再無痕跡。
轉身的剎那,楊過眼底所有屬于穿越者的深沉算計與武者的鋒芒盡數斂去,唯余一片澄澈如東海初陽的少年神采。他恭敬垂首:“郭伯母。”
目光觸及來人的瞬間,饒是楊過心性堅韌,也不由得呼吸一滯。眼前之人,正是黃蓉。
月華如輕紗流淌,溫柔地籠罩著她。一襲素白羅衣被鍍上流動的銀輝,海風拂過,寬大的袖袂與裙裾翩然欲飛,幾縷未被玉簪束住的青絲隨風曼舞,襯得那身影飄渺出塵,恍若自月宮謫臨的仙子。
清冷的月光下,她的容顏清晰無比。那雙含情杏眸流轉著慧黠與歲月沉淀的睿智光華,眼尾天生微挑的弧度依舊靈動。飽滿光潔的額頭,挺翹如瓊玉的鼻梁,再至那線條優美、宛若花瓣般柔潤的朱唇——每一處都精致得令人屏息。她回眸淺笑,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在月下若隱若現,更添一分難以喻的風情。
一陣疾風忽至,吹得她衣袂緊貼身軀,剎那間,那玲瓏有致、起伏曼妙的窈窕曲線被勾勒得驚心動魄。腰間那條杏黃絲帶隨風狂舞,在她周身纏繞出一圈朦朧流動的光暈。
楊過心頭恍然,只余一個念頭無比清晰:難怪江湖傳,“一見黃蓉誤終身”——眼前這絕代的風華與身姿,足以令天下英雄盡折腰。書頁間的單薄文字,豈能承載其萬一?
“過兒,怎么還不睡?”
"弟子見月色澄澈,海天遼闊,便出來透透氣。一時興起,想作首詩。"
"哦?作詩?念來聽聽?"
楊過暗自慶幸前世積累,清了清嗓子,目光投向波光瀲滟的海面,朗聲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嗤——"一聲輕笑驀然響起,黃蓉手中團扇半掩朱唇,眼波在月下流轉,帶著洞穿一切的慧黠,"過兒,這詩..."她拖長了調子,笑意盈盈,"莫不是是張九齡先生的《望月懷遠》?"
楊過心頭猛地一跳!這才驚覺南宋時張九齡詩作早已流傳。正暗自叫糟,思忖如何圓場,卻見黃蓉斂了那促狹的笑意,眸光投向深不可測的遠海。
"不過..."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極輕,仿佛隨時會消散在咸濕的海風里,"倒也應了此情此景。過兒,可還記得下句?"
楊過心頭微松,順勢接道-->>:"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黃蓉聞,身形幾不可察地凝滯了一瞬。月光勾勒著她完美的側顏,她低語呢喃,聲音輕若夢囈:"你郭伯伯...年少初識時...也曾對著月亮,反復吟誦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