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樂得把肩上的鋤頭往墻根一靠,大步跨過去,一把將蘇軍撈進懷里,胡子拉碴的臉往娃臉上蹭:“小兔崽子,叫爹!快叫爹!”
蘇軍被扎得咯咯笑,小手在他臉上亂拍,突然冒出個清晰的“打”。
“嘿,你這小沒良心的!”蘇建國故意瞪著眼,往娃咯吱窩撓了兩把,爹白疼你了!
天天給你打野味,給你逮螞蚱、摸泥鰍,倒換個‘打’字!回頭不給你掏鳥蛋了!”
秀蓮正在炕頭納鞋底,線穿過布面“嗤”地一聲,她笑著拍了蘇建國一巴掌:“多大個人了,跟奶娃子置氣?
你那胡子跟剌猬似的,不打你打誰?”說著從灶臺上摸了塊水果糖,剝開紙塞到蘇軍手里,“軍軍乖,叫爹,叫對了糖給你吃。”
蘇軍把糖攥在手心,盯著蘇建國的臉看了半天,突然又喊“打”,逗得秀蓮直笑。
蘇建國也樂了,抱著娃在院里轉圈圈,娃的笑聲像銀鈴似的,驚飛了墻頭上曬太陽的麻雀。
轉天蘇建國去地里割麥茬,鄰地的李伯正跟自家婆娘拌嘴:“你看你割的這壟,歪歪扭扭跟蛇爬似的!”
李嬸舉著鐮刀回嘴:“有本事你割!就你能耐,去年種的豆子,收的還沒鳥吃的多!”
蘇建國聽得直樂,直起腰喊:“李伯,你跟嬸子較啥勁?她那是故意給你留活兒呢,怕你閑得慌!”
李伯笑罵:“你小子少摻和!等你家軍軍長大了跟你頂嘴,看你急不急!”
正說著,就見蘇軍被秀蓮牽著,搖搖晃晃地往地里走,手里還舉著個小布老虎。
“喲,軍軍來監工啦?”張嬸從棉花地探出頭,手里摘著棉桃,“快叫張奶奶,叫了有花生吃!”
蘇軍眨巴著眼,瞅瞅這個,看看那個,突然冒出句“奶”。
張嬸樂壞了,從兜里掏出把炒花生塞給秀蓮:“這娃,靈性!比他爹強,他爹小時候三歲才會叫娘,急得他奶奶天天去廟里燒香!”
蘇建國臉一紅,撓撓頭:“張嬸你別埋汰我了!我那是貴人語遲!”說著往蘇軍嘴里塞了顆花生,“兒子,叫爹,給他們露一手!”
蘇軍嚼著花生,小嘴巴一動,又是個“打”。地里的人全笑了,李伯笑得直不起腰:“建國,你瞅瞅,連你兒子都知道你該打!”
蘇建國佯裝生氣,扛起鋤頭作勢要追李伯,田埂上的野草被踩得沙沙響。
秀蓮牽著蘇軍,看著男人們追打嬉鬧,女人們湊在一起說笑著摘棉花,遠處的炊煙在田埂盡頭裊裊升起,混著麥香和泥土的腥氣,暖得讓人心里發沉。
夕陽把人影拉得老長,蘇建國扛著鋤頭往家走,蘇軍坐在他肩頭,小手揪著他的頭發,突然奶聲奶氣地喊了聲“爹”。
蘇建國猛地停下腳步,驚得田埂邊的青蛙“撲通”跳進水里。他慢慢轉過身,看著肩頭的娃,眼眶突然有點熱:“軍軍,你再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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