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心生厭惡,自認全憑自身本事。
何等可笑,他卻渾然不覺。
只覺得自己此刻正義凜然,誓要揭穿高育良虛偽的面具。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高育良。
隨后含笑說道:
“老師,有人給了我一樣東西,我看不明白。
特來請教您,聽聽您的看法。”
高育良聞,也是滿面笑容。
他一邊接過信封,一邊說道:
“我就知道你這猴崽子有事。
這下露餡了吧。
沒關系,我來看看,幫你參考參考……”
高育良打開信封,看到里面的照片,心頭一震,笑容頓時凝固。
而此時,侯亮平的臉上卻浮現出高育良剛剛消失的笑容。
此時的高育良滿腹疑惑。
他實在想不通,這東西怎么會落到侯亮平手里。
小高的事,知情者寥寥無幾,這些人都不可能、也不會拿出這東西。
小高對他而,既是紅顏知己,也是一份投名狀。
高育良初識小高時,便明白這是裹著蜜糖的毒藥。
但他別無選擇,即便硬著頭皮也要接受。
這是趙家對他的考驗。
若當初他拒絕小高,他的晉升之路恐怕早已斷絕。
這就是現實。
他知道幕后主使是趙家,卻無可奈何。
趙瑞龍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他看清了權力在某些人手中不過是玩物。
高育良的信仰雖未完全崩塌,卻也見識了不一樣的游戲規則。
因此,他果斷地將小高擁入懷中。
這事再尋常不過。
不過是一個女人,當初他視之為投名狀。
隨著職位越高,他越發覺得這無足輕重。
這終究只是道德層面的問題,遠未構成犯罪。
再說了,就是幾張略顯親近的照片而已,說明不了什么,祁同偉連那種照片都不怕,更不用說高育良此時看見的這幾張了,根本算不上事兒。
此時的高育良臉上依然帶著笑意,開口說道:“亮平,怎么了?是有什么問題不明白嗎?你說吧,只要我能解答的,一定不會藏私。”
侯亮平實在難以想象,高育良竟然能表現得如此從容。
證據都擺在眼前了,他居然還能這樣若無其事,這令侯亮平更加憤怒。
這些證據幾乎都甩到他臉上了,高育良卻仍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侯亮平簡直無法相信,這竟是一省之長應有的樣子。
這樣的人,怎么配坐在這個位置、擁有如今的地位?他既無法接受,更不能容忍這樣的事繼續下去。
侯亮平咬緊牙關,面容幾乎扭曲,一字一頓地說道:“老師,您看到這些照片,難道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在您的學生面前,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您可知道,我看到這些照片時有多震驚、多害怕?我們尊敬的省長、敬愛的老師,竟然有這樣道德敗壞的一面,叫我們如何相信?”
聽到這話,祁同偉心里暗叫不好,生怕侯亮平把高育良給氣壞了,趕緊起身想拉走他。
這時,高育良卻開口了:“同偉,沒事。
我對你的這位學弟,也有些問題想問。”
高育良嘴角依然帶著淡淡笑意,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祁同偉這才稍微放下心,重新坐回位置,靜靜觀察接下來的發展。
他也沒想到,侯亮平竟敢如此放肆。
要知道,在漢東,無論是誰見到高育良,都得給予應有的尊重,沙瑞金如此,就連上面來的督導組也不例外。
這不光因為高育良的職務——省長,在規定的職權范圍內,他就是漢東名副其實的最高行政領導。
沙瑞金被稱作“一把手”,是因為他在省委擁有人事權和重大事務的決策權,可日常工作中,省長才是真正主持全面工作的最高首長。
即便是上級來人,也得和高育良好好溝通。
侯亮平此刻拿著那張照片,似乎想給高育良施壓。
高育良心中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學生,更沒想過自己門下竟會出現這樣一幕,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場面,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高育良臉上依然帶著笑意,繼續問道:“亮平,你帶著這張照片來,到底是想向我請教,還是詢問?又或者是在調查?你得先把態度說清楚,我才能回答你。
這事可大可小,我怎么回應,全看你怎么選——這個選擇權,老師交給你。”
這番話,顯露出高育良高超的政治手腕。
看似簡單的幾個選項,其實暗藏深意,一下就讓侯亮平陷入被動。
如果選“請教”,那便只是師生之間的答疑。
高育良解釋過后,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侯亮平再沒有理由繼續追究。
如果選“詢問”,那就是正式程序。
可侯亮平并沒有這個權限,要詢問高育良,至少得反貪總局局長出面,拿著正式文件才行。
僅憑一張照片,高育良不追究他失禮,已經算客氣。
至于“調查”,這就有講究了。
這既可能涉及高小琴,也可能牽涉高育良自己,其中分寸如何拿捏,正是高育良留給侯亮平的一次試探——看他能否把握住其中隱藏的生機。
如今的高育良,用人早已不只看個人好惡,而是根據每個人的特點決定如何使用。
侯亮平若是個可造之材,他不介意給個機會。
畢竟整個漢東省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協調各方、用人理事,都需要眼光與手腕。
祁同偉在一旁也看出了端倪。
他同樣好奇,侯亮平究竟能不能選出那個正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