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胭桃還未看仔細,眼皮就重重一跳。
那紙上寫著的人員名單赫然是長房上下的管事奴仆,就連灑掃喂雀的小廝都沒落下,有名有姓,寫得清清楚楚。
誰服侍誰,誰是誰院子里的人,一目了然。
名字后頭還綴了此人的身份,管何處差事的,做什么雜活的,分成幾等又對應了奴仆該發的份例銀錢,一樣清晰可辨。
靜靜觀察著任胭桃臉上的情緒變化,虞聲笙恰到好處地開口:“大嫂子的心思我也明白,上回你來與我說的話,我后來又細想了想,覺著有些道理;畢竟都是一家人,要是總為了這些小事鬧得臉紅脖子粗的,就算不傳出去,也是叫底下人瞧見了笑話。”
“到底是一府的奶奶了,怎能總是在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計較,嫂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任胭桃撩起眼:“你這是什么意思?”
“既然大嫂子要掌家,自然是要從自己房里的事情開始管起,長房有關的一應產業田莊我上回都分得清楚,交給嫂子了,卻不想漏下了這些人。”
她越發笑得和煦,“這些人過往時日的份例銀子都是公中出的,并沒有單獨算在長房這一頭,這點子銀錢算起來也沒多少,我就不與嫂子計較了,只是往后這些人的開支也要從大嫂子手里過,要我這弟媳來操持,實在是過了。”
任胭桃明白了,滿眼難以置信。
卻說不出一個不字。
總不能長房的進項她要捏在手里,長房的開支卻要公中出錢。
就算再厚的臉皮,她也不能將這話明晃晃地擺在臺面上。
原以為虞聲笙不會這么快察覺到。
就算察覺到,以她一個新媳婦,年輕面皮薄,大約也不會這么快來找她說清楚,能拖幾個月就拖幾個月,其中空出來的銀錢還不是自己賺了。
她只是沒想到,對方反應不但快,而且下手穩準狠。
見任胭桃不吭聲了,虞聲笙又催促道:“大嫂子趕緊查查,我這人員名單可有問題,要是有錯處,你指出來了,咱們這會子當面也好改,別回頭讓人傳話反倒誤會了意思,那就不美了。”
任胭桃忍了又忍,勉強笑道:“瞧你說的,哪有什么誤會,我方才看了這名單沒什么問題,難為弟妹細心,終歸是我疏忽了。”
“欸,話也不能這樣說,大嫂子剛進門沒多久,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還不夠熟悉,一時不察也是有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接下來任胭桃也沒臉開口要公中支取銀錢一事了。
別看虞聲笙笑得宛若春花,一派天真爛漫好說話的模樣。
但任胭桃明白,今日別說三千兩,就是三十兩,對方也會一文不給。
妯娌二人略說了一會子話,吃了兩盞茶,任胭桃最終帶著那份名單離開了。
離開花廳,跟在身邊的桂芝忙不迭地輕聲問:“大奶奶,咱們就這么走了?將軍府里可富得流油,根本不差這三千兩的。”
“你都知曉的,我能不知?”
任胭桃氣哼哼道,“你看方才她的嘴臉了,連底下奴仆的份例工錢都要跟我算得明明白白,我只要開口說要錢,她必定會提之前時日從公中走的份例開銷,她這是早有準備了!”
“那……咱們就這樣算了?”桂芝頗有些不甘心。
“今日先這樣吧,我就不信了……她難道一直都這樣順風順水的么?”她沉了沉心,吩咐娟婆婆,“你去外頭查查,她這些年在京中可有什么旁的不對付的人。”
娟婆婆領命。
卻說另一頭,解決了長房大嫂這個麻煩后,虞聲笙結結實實伸了個懶腰,頓覺渾身輕松。
今瑤好奇:“也不知大奶奶要這么多銀錢作甚。”
“自然是投給她的藏胭閣嘍,不然能花到哪兒去?”虞聲笙把玩著手里的銅錢,貌似漫不經心,“只是她的藏胭閣卻是散財的卦象,怕是要賠得褲衩都不剩呢。”
聞,一屋子丫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面面相覷。
大約是察覺到耳邊太過安靜,虞聲笙抬眼:“怎么不說話了?”
“夫人,既如此……為何不早點提醒大奶奶,真要虧空了,到頭來怕是還要咱們府里替她收拾爛攤子。”金貓兒蹙起秀氣的眉尖,實打實替自家主子擔憂。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