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聞圖娶平妻,要讓人家露娘兩手空空地入府么?
就算怎么虛抬嫁妝,也要有一半是真貨。
滿城百姓,誰家沒個婚喪嫁娶的紅白喜事,誰瞧不出來嫁妝的虛實呢,便是為了威武將軍府自己的顏面,露娘也必須有嫁妝。
何況到底是一家人,出錢給露娘辦嫁妝也花不了多少。
花錢買安寧,更買個好名聲,虞聲笙覺著這銀錢花得很值得。
就連聞昊淵都沒有說她什么,反夸她辦事周到,想得齊全。
如今倒好,冒出來一個長嫂對她評頭論足,指指點點。
她看起來是個溫軟好欺的模樣,可骨子里卻不是。
見任胭桃還說得起勁兒,已經從長房宗室說到不忠不孝了,不知給虞聲笙戴了多少帽子,她冷笑兩聲,淡淡道:“嫂子的意思我明白,這么說來是弟妹思慮不周了,確實不該給露嫂子備嫁妝什么的。”
“你明白就好。”
任胭桃輕笑,“你到底年輕,又是小門小戶家的養女,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也情有可原,嫂子也不會與你計較。”
虞聲笙點點頭:“依著嫂子的意思,那這露嫂子那頭的嫁妝要怎么說?盡數收回么?”
“說起來這也是公中賬目的一部分,你將這些都算在長房那一半里,回頭交給我便是了,到底是我房中的人,怎好勞煩弟妹辛苦。”任胭桃真是有備而來,一句句都滴水不漏。
“嫂子說的是,既如此那不如一齊都算清楚,也省的日后再因這事兒與嫂子拉扯不清,反倒傷了我們妯娌之間的情分。”
虞聲笙彎唇淺笑,“露嫂子的嫁妝是我暗中給她置辦的,那么一樣的,嫂子你還沒嫁進來之前,你所居的宅院、所差遣的奴仆、所使用的一應物件,也都是我給你出錢辦的;說起來,其實這些與露嫂子的嫁妝差不多,既然露嫂子那一部分算在嫂子那里,那么這些就算在我名下吧。”
她說著,抬起眼。
初升的陽光從支棱開一半的窗欞外照進來。
落在她流暢如玉的臉龐上,頓時氤氳生輝。
尤其那雙眼睛,烏黑如夜,深不見底,偏又因著日頭的光耀泛開點點碎光,每一點碎光里都是銳利的鋒芒,直沖著任胭桃而來。
任胭桃聽傻了。
“什么?宅院?”她不可置信。
“對啊。”虞聲笙撫了撫掌心,“既然都是婚前置辦的,給你的與給露嫂子的不是一樣么?我素來敬佩嫂子為人,瞧嫂子打點藏胭閣生意這般如魚得水,想來不會拎不清我說的這些的。”
霎時,任胭桃明白了,一張臉沉如鍋底。
“我是與你大哥有婚約在身的,再說了,我投奔而來……”
“沒錯呀,正因如此你才能成為我嫂子呀。人家露娘還救了大哥一回了,戰火紛飛,硝煙四起,在那個生死未知的時候,光是這番真情難道還抵不過那些嫁妝么?”
虞聲笙一聲嘆息,“早知嫂子這么介意,當初我就該跟大哥說清楚,大不了豁出去了,讓外人瞧著我將軍府長房大哥娶平妻,娶的一分錢沒有的白身女子,名聲什么的自然比不上嫂子,只要嫂子開心,什么都值得。”
“嫂子預備什么時候將這些開支還給我?銀錢備齊,只管與我知會一聲,弟妹絕不會讓嫂子再跑一趟,保管將給露嫂子備嫁的這部分開支送還長房。”
她說著,彎起眉眼,“嫂子意下如何?”
任胭桃氣得渾身顫抖。
想到所有的可能,卻唯獨沒想到眼前女子會拿那置辦的宅院說事。
原以為這虞四年輕,又沒見過什么大世面,應該很好糊弄住。
沒承想,糊弄失敗不說,自己還碰了一鼻子灰。
任胭桃一改方才的傲氣凌人,咬牙垂眸,手里的帕子絞了又絞,半晌才干巴巴道:“這事倒也不急。”
“既然不急,那就請嫂子先回吧,我今兒事情還多著呢,實在沒空陪嫂子磕牙——金貓兒,送客。”
到這個份上了,虞聲笙連演都懶得演了。
任胭桃氣急敗壞地從安園出來,步伐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