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方孰玉披著一身星光,回到正房內。最近在翰林院里遇到一些周折,下了衙有聽說了崔晟要納方慕笛為妾的消息,頗為頭痛。
司嵐笙見他神情疲憊,讓紅霞打了一盆熱水上來,親自伺候著他擦了臉,拿來寢衣給他換上。
“老爺,可是遇著什么煩心的事?”
方孰玉閉了閉眼,緩緩道:“皇上要改在御前制詔的規矩。我們八名侍講學士,按例輪流在御前行走制詔。”
“但皇上眼下的意思,是讓院使將這個名額固定下來為兩人輪值。”
“兩人?”司嵐笙吃了一驚,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命令會在翰林院掀起怎樣的風浪。
侍講是六品,侍講學士是五品。這兩者之間最大的差別還不是在品級,而是成了侍講學士之后,就有了在御前行走的資格。
能被留在翰林院的人,都是才學出眾的飽學之士。要么是新科狀元,要么是國子監卓異的學子。個個都寫得一手好文章,文采斐然。
所以,從前朝起,皇帝就在翰林院選人來制詔。到了高芒立國之后,逐漸形成了翰林院里的侍講學士,在御前輪值的規矩。
而如今,竟然要改成兩人輪值,那其余六人,還算什么侍講學士?在翰林院的人,誰還在意那點俸祿,圖的不就是在皇上面前露臉嗎?
方孰玉頭痛的揉了揉額角,道:“所以,這幾日,院里不太平的很。”
為了這兩個制詔的名額,翰林院里風波迭起。飽讀圣賢書的讀書人一旦發起狠來,手段頻頻。你踩我一腳我揭你的老底,如此種種,讓他疲于應付。
“夫君是個什么打算?”司嵐笙問道:“若是要爭,我明日就回一趟娘家。”
方孰玉坐直了身子,道:“一共只有兩個名額,其中一個鐵板釘釘屬于伍翰林。他是先帝時的狀元,在侍講學士這個位置上做了十年,資格最老學問也好。他占一個名額,誰也沒有二話。”
“而且,我看皇上有讓他更進一步的意思。”方孰玉壓低了聲音,道:“皇上說,先試試兩人輪值。但我瞧著,這里頭有形成慣例的意味。”
“說不定,這事就是為伍翰林特設的,為他進入政事堂鋪路。往后,制詔就是侍講學士的進階,再進一步就是政事堂、儲相。”
他這些話,有揣摩圣心的嫌疑,只略略說了幾句就收了。但他知道,司嵐笙懂得他的意思。
翰林院歷來是人才濟濟,匯聚天下英才之地,最為清貴不過。
朝中的高官重臣,大多都出自翰林院。慶隆帝勵精圖治,對翰林院小小的一番改動,就可看出他對原有慣例的不滿。
八名侍講學士輪值,對官員來說是好事,對皇帝來說,卻不易查驗人才。如果慶隆帝屬意伍翰林,先讓他在跟前制詔,近距離觀察后,再做出最終的決定,最為穩妥。
若是覺得不合心意,辦事不力,慶隆帝可以不讓他進政事堂。畢竟這只是慣例,不算食。
這樣一舉兩得,進退自如,只不過略略動了一下翰林院的規矩,就能達到這個目的。司嵐笙在心頭倒吸了一口涼氣,當今天子的帝王之術,深不可測!.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