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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錦書出了月亮門,沿著抄手游廊,往前院的書房里走去。
與后宅的精巧雅致、曲徑通幽不同,前院的格局方正,修葺得端莊大氣。
方家是書香門第,就算是粗使下人,也略略識得幾個字。在書香里浸潤著,所呈現出來的氣質,就跟她前世所住的定國公府有極大不同。
書房里,方孰玉坐在主位上,權墨冼垂手站著,兩人說著話。
無論是從輩分,還是論仕途,方孰玉都是權墨冼的長輩前輩。他是一甲進士出身,由先帝點了供職于清貴無比的翰林院。在他面前,權墨冼一個貢元還沒有坐的資格。
司嵐笙在打發人去報訊時,就說明了權家一家三口的情況,方孰玉也明白了妻子的打算。
救了方錦書一命的恩情,他自然會設法償還,但此時,他是把權墨冼當做后輩在考較。方家本是魏州的望族,嫡支從立國之日起,就一直在京中做官,人脈甚廣。
但很可惜,在先帝時,方家的嫡支卻站錯了隊。慶隆帝甫一登基,就將方家嫡支趕回了魏州老家。
不過,這對于方孰玉一支來說卻是好事。
方孰玉的父親方穆,是方家庶支。在以往,雖然也憑真本事做到了四品的禮部侍郎,但嫡支卻一直壓著他,有什么事,也是他們付出。
而眼下,魏州嫡支再怎么不甘,也只得將京中的官場資源都留給了他們一家,比如這座宅子。
但是,如今的方家畢竟根基太淺。這等好苗子放在跟前,方孰玉豈能不心動?
考較了權墨冼的經義文章,方孰玉在心頭暗暗點頭。眼前這少年郎,雖說家中貧寒,但博聞強記,兼見解獨到。
科舉一途,要將八股文做得四平八穩并不難。難的是破題、立意。大比時,光做一手花團錦簇的好文章,但如果語空洞無物的話,也很難得到好名次。
只有獨到的見解,才能做出振聾發聵,令主考官眼前一亮的文章出來。
方孰玉自己就是從重重考試中殺出來的佼佼者,對這里頭的門道再清晰不過。看著權墨冼的笑容,就更加溫和了一些。
這時,他只嘆自己沒有適齡的女兒。否則提前許給了他,倒是一門極好的投資。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少年郎中舉沒什么問題,只是名次先后而已。
春闈榜下捉婿,乃是京中一道風景。
“你們一家救了小女,方某不甚感激。”方孰玉道:“此次來京,你有何打算?若不嫌棄,我可以修書一封,你可持著書信去柳大人那里投卷。”
投卷,也是科場習俗。要參加大比的學子們,有條件都會提前來到京中,四處投卷。若是得了哪位大人前輩的親眼,或者留下詩名才名,對春闈將大有裨益。
“你們剛上京,若無落腳之處,我讓內子收拾一處宅院出來,你專心讀書。”
在方孰玉想來,如此相助,可將他籠絡起來,作為未來的政治資本進行投資。同時,也是償還他救了方錦書的這個大人情。
若是方錦書在此,一定十分贊成父親的舉動。權墨冼可是日后的刑部尚書,大學士之位最年輕的競爭者。他若是成了方孰玉的門生,日后定然不可能做出彈劾恩師的舉動。
可惜,歷史的軌跡,哪里是這樣容易打破的?.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