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私房菜館回到市區的公寓,陸搖感到一陣疲憊。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勞累,更是周旋于各方勢力、應對明槍暗箭帶來的心力交瘁。
加上晚上喝了些酒,他草草洗漱后,便倒在床上,幾乎是瞬間就陷入了沉睡。
次日清晨,陸搖醒來,拿起床頭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幾個未接來電,都來自父親陸建國。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幾秒,眼神從恍惚到冰冷,沒有任何回撥的欲望。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肯定又是為了給王強籌錢賠償的事。
還有一些未讀信息,是蘇倩倩發來的,邀請他“有空”去她在大龍縣的別墅“坐坐,吃個便飯”。
陸搖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蘇倩倩,你還在玩靜觀其變的把戲?秦勝暫停他職務時,她選擇了沉默;如今見他似乎并未一蹶不振,又想過來示好、摸底?這種首鼠兩端的態度,再次印證了她是一個不可信賴的盟友。
陸搖直接忽略了這條信息,連回復的興趣都沒有。
他起床,沖了杯濃咖啡提神,然后打開筆記本電腦。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仔細閱讀了一家國內頗有影響力的政策研究期刊的用稿通知,對之前投遞的一篇關于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論文進行了最后的修改潤色,然后重新發送給了編輯的郵箱。
更關鍵的是,又寫一份內參報告,標題直指核心——《關于規范與提升大龍縣礦業資源開發效益的若干思考》。
這份報告的內容,與秦勝大力鼓吹的“礦業平臺”思路截然相反,甚至可說是針鋒相對。
報告中,他不僅尖銳地指出了當前粗放式礦業開發的弊端,更大膽地推測并詳細論證了大龍縣境內,可能蘊藏著儲量驚人、價值連城的戰略礦產資源,強調這些資源是“國家的寶貴財富,是當地人民子孫后代的飯碗”,絕不能輕易讓渡給某些利益集團,必須由國家主導,科學規劃,有序開發,收益惠及于民。
這是一步險棋,堪稱引狼入室。
這份內參一旦被某些層面看到,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是會觸怒極力推動礦業平臺、企圖瓜分利益的周家等勢力。
周蕓市長可能會對他產生極大的不滿甚至訓斥。
但陸搖權衡利弊,認為值得冒險。他需要借助更高層的力量來制衡秦勝乃至其背后的趙立峰副省長。
只要上面有人意識到大龍縣礦藏的真正戰略價值,秦勝那個只為少數人牟利的“平臺”計劃就難以推行。
得罪周家是未來的麻煩,但阻止秦勝是眼前的生存之戰。
這份內參,未必需要公開發表,只要能被“有心人”看到,就達到了目的。
處理好這些文字工作,已是上午九點多。
陸搖匆匆吃過早餐,便出門前往市區一家高檔寫字樓。他約見了沈吉敏介紹的一位潛在投資商——一家實力雄厚的能源貿易公司的老總。
對方對參與新竹鎮新鎮建設和后續產業配套很感興趣。陸搖雖然鎮長職務被暫停,但他礦企黨委書記的身份依然是洽談合作的絕佳招牌。
兩人在茶香裊裊的會客室里相談甚歡,中午還一起用了工作餐,初步建立了良好的聯系。
期間,他的手機不時震動,顯示著來自大龍縣和新竹鎮的號碼,有些是縣里相關部門催促他回去“配合工作”,實為施壓簽字,有些是鎮里干部請示工作。
陸搖態度堅決:他正在外地為礦企拓展業務,暫時無法返回,所有工作按既定計劃推進,重大事項可向覃振華副書記匯報。
下午,陸搖回到公寓,刻意放慢了節奏。他泡上一壺清茶,坐在窗邊,望著樓下車水馬龍,讓紛亂的思緒慢慢沉淀。
他需要這種短暫的靜默,來審視全局,調整策略。
然而,這份寧靜在傍晚時分被打破。他的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的固定電話號碼,歸屬地顯示是江州市某個公安分局。
“請問是陸搖嗎?這里是城北分局。你父親陸建國在我們這里,他報警說聯系不上你,很著急。你看能不能過來一趟?”
陸搖握著電話,一陣無語和煩躁涌上心頭。父親竟然跑到派出所報警找他?
這簡直是胡鬧!
但他不能不管,畢竟涉及公安機關。他壓下火氣,平靜地回答:“好的,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