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落,寒風呼嘯。
在那精怪佛像的刻意施為下,這原本才補好的僧房,屋頂上的瓦片又破開了,而且破的比先前還要大。
一大股的寒風,伴著雪花不斷的往僧房里灌。
雖然今天的風雪,比起前幾天已是小了點,但依舊是極為寒冷,早就在零度以下。
而且,為了盡量的節省柴火,僧房中的火堆原本就不大。
現在被寒風一吹,立刻就被熄滅了,令整個房間中唯一的熱源,就此散去,只剩下透骨的寒意。
雖然四位老僧都穿著老舊的厚棉衣,但隨著雪花飄落下來,落到他們的發須,肩膀,手腳之上。
那種透骨的寒意,已是持續不斷的涌入體內。
三分鐘。
先前僧房中的暖氣,已是徹底散去,只剩下完完全全的冰冷。
五分鐘。
寒風從僧房破洞中吹進,讓四位老僧已是感覺到透骨的寒意,就連棉衣都無法阻止寒氣侵入身體。
十分鐘。
那飄雪不斷的落進僧房,掉在四位老僧的身上各處,最后又被他們的體溫化為雪水,將身上的棉衣都沾濕了。
唯一能帶來些許暖意的棉衣,此刻也變為吸滿水的泡沫,更像是一大團特殊的冰塊,將四位老僧圍在其中。
即便這寒意已是越發透骨,可四位老僧依舊是沒有停下誦經聲。
跟先前的默誦不同,現在他們都盡可能的用力敲著面前木魚,大聲的誦讀起來,似乎想要以此來獲取些暖意。
但可惜的是...雖然四位老僧的佛心堅定,遵守戒律,更不追尋吃喝玩樂,從不破戒作惡,可道行法力卻無半點。
換句話說,這四位只是最普通的老僧,守著這有千年歷史的百佛寺,并不像慧覺大師那樣,有一身的佛法本事。
這也是極其正常的情況了。
跟入了道門,或多或少都會學點法決道術不同。
如今的佛門極其鼎盛,門下的僧人和尚,比起道士更是多了數倍不止。
但絕大多數的和尚,都沒有所謂的修行經驗,更沒有道行佛法,僅是純粹的誦經向佛,最尋常的出家人。
像慧覺大師這種,有厲害的佛門法脈傳承,有一身的渾厚愿力,在整個佛門里都是少數中的少數。
三十分鐘后。
四位老僧的眉須都已經凝結,上面帶著一層極為厚重的冰霜,四肢也都已經凍僵,手指更無半點血色,只是在機械的敲擊著木魚。
他們已是能明顯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僵,皮膚也被凍的生疼,就連體內流淌的鮮血,都仿佛要逐漸的停滯了。
可他們依舊沒有停下誦經聲。
盡管每次大聲誦讀出一句話,都會在冬夜里呼出一口熱氣,帶走體內僅剩不多的溫度。
但四位消瘦的老僧,依舊沒停,就宛如機器般的誦讀不停,以此來表明自身堅定佛心。
先前飛出僧房,將屋頂瓦片撞爛的鎏金佛像,已是又回到了僧房之中,看向還在誦經的四位老僧。
又恢復先前的慈眉善目狀,但語氣卻格外冷冽的開口道。
“汝等四人,離死僅差一步了。”
“若是繼續這般強撐下去,不到半個時辰,便會血肉凍結而死。”
“本尊現在愿再給汝等四人一次回頭機會,此處僧房以及相鄰偏殿,可交付汝等用以清修,繼續誦汝等佛經,若想敲鐘的話,每日清晨來此敲個鐘也無妨。”
“本尊亦會將此地用大神通屏蔽,讓汝等四人不受外圍鼎盛香火影響,寺名依舊叫做百佛寺。”
“為了更加切合汝等四人所在廟宇,也為了不將此處古剎改變太多,本尊所立起的佛寺,便名為千佛寺。”
“一邊百佛,一邊千佛,豈不是極好。”
“往后來此的佛客信徒,若想要清凈之地的話,那便去汝等四人所在的百佛寺,不受鼎盛香火的影響。”
“而要是那些想供上香火,祈愿佛祖庇佑的信徒佛客,那就來本尊所在的千佛寺,只要其功德善行足夠,便用大法力讓其愿景成真。”
“只需短短數日時間,這旗山下的千年百佛寺,便會再次香火鼎盛,并無任何強迫和陰邪手段。”
“甚至,若是汝等想通了,知曉本尊所說之事恰當,理應將這百佛寺重新立起,亦想來廟中當一尊佛祖了。”
“本尊亦是同意,更是會為汝等四人備好蓮花座。”
“如此有何不可?又有何壞處?”
這由精怪所變的鎏金佛像,后續所說的種種話語,真當是充滿了蠱惑之意。
尤其是,里面講述的各種事情,無論是暫且將佛寺一分為二。
一處清凈,一處喧囂。
凡是有虔誠佛客信徒來此上香祈愿時,只要他們身上功德善行足夠,它便用大神通,讓這些佛客信徒圓夢。
不論其他的事情和因素,單說這種做法的話,確實是極為合適。
當然,這無疑也是鎏金佛像所能給出的最好條件了。
在立起靈山雷音的同時,還給這四個老僧劃出一片自留地。
要不是下方的這四位老僧,會影響它的靈山雷音一事,它絕不可能這般的好說話,甚至還給出這么多的好條件。
若是換成其他人,估計早就用邪異手段斬掉,哪還會專門來此勸說,廢話這般的多。
......
此刻。
鎏金佛像已是不再開口,給出自認為最好條件的它,已是在等著四位老僧的回答了。
當然,它覺得自已都已經退讓到如此地步了,事情肯定能成。
下方這四位正在閉目誦經的瘦弱老僧,一定會同意這些條件,選擇聽其安排,以免真的凍死在這雪夜之中。
現在的他們,可是渾身都被凍僵,就連體內熱血都流淌慢了,那種被活生生凍死的絕望,肯定已是在腦海里不斷蔓延。
只要是正常人,在這種生死抉擇下,肯定都不會繼續先前的堅持。
人若是死了,那便什么都徹底沒了。
最關鍵的是...它也已經退讓很多,只要這四位老僧不愚笨,絕對就能看出它的讓步,也能知曉有如此條件,已是極為不易。
那所謂的佛心,不管是它,還是這天地都已經看到了。
總不能,真為了那所謂的佛心,硬生生的在這雪夜中凍死,那種透骨的寒冷,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鎏金佛像依舊飄在半空,老神在在的等著四位老僧回答。
不會拒絕。
根本沒有半點理由拒絕,就是其當前的心中所想。
尤其是,現在離凍死僅差一步,這四位老僧只要還有些許活下去的想法,就不可能拒絕它剛剛的話語。
但三分鐘過去。
原本格外自信的鎏金佛像,原本慈眉善目的神情,已是微微陰沉下來。
因為,那底下的四位老僧,竟是還在閉目誦著佛經,就好似完全不在意生死,并未感覺到即將凍僵的身軀般。
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