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其實司愿不是第一次在夜里走。
剛來宋家的時候,她不信父母會死。
于是有一天夜里,偷偷跑了出去,連鞋都沒穿。
可是跑出來后她就害怕了。
她沒想到夜里的山路這么黑,這么冷,好像全世界都把她丟下了,連路邊的樹都像張牙舞爪的怪物。
然后她就哭了,站在路中間,茫然無措地哭著。
那一刻,她很想看到什么光亮的東西。
至少不是這樣,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好像整個人都掉進了黑暗。
第一個找到她的人是宋延。
他應該是出來的很著急,只穿著一件睡衣,手里還拿著一個小小的手電筒,黑沉沉的眼睛卻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間亮了,跑過來,一把抱住她。
“小愿。”
他的聲音也很稚嫩,但第一聲卻帶著失而復得的心疼。
“你怎么跑出來了?嚇死哥哥了。”
宋父宋母都沒有發現司愿不在了。
是宋延如往常許多次一樣,會在睡前看一眼司愿房間的門。
但那一天他注意到,司愿屋里的小夜燈一直沒亮。
她那么怕黑,不會不亮。
所以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告知父母,就追著找了出來……
司愿從回憶里醒過來,已經不知道走了多遠。
這條路,和小時候一樣黑,秋天一樣冷。
宋延知道司愿有多害怕這條路。
可她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她一個人走不出的路,擺脫不了的黑暗。
但下一秒,忽然一道光出現了。
車從下坡開上來,晃眼的探照燈波動著,伴隨著引擎轟鳴聲,停在了前面。
這道光更亮,仿佛能夠照清司愿周圍的一切世界。
那些像孤魂野鬼一樣的樹杈也清晰明了,原來不過是普通的樹。
一雙黑色的馬丁靴先落地。
江妄一邊往來走,一邊脫下自己的皮衣。
直到司愿面前,他用衣服裹住渾身冰冷的人。
江妄臉色很冷。
司愿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應該是生氣她一句話沒說就跟著宋延回家,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
但他沒說一句話,橫抱起司愿,往車跟前走。
司愿手緊緊攥著他的衣服,接觸到溫熱的身體,這才驚覺自己早就凍僵了。
以至于她實在沒力氣哄江妄高興,疲憊的靠在他的胸口,閉上了眼。
江妄怔了怔。
低頭,看著她。
江妄目光很沉,眸子很黑,可卻生不起任何氣。
他知道,她肯定又受委屈了。
江妄對她最大限度的脾氣,也只不過是剛剛的冷臉了,實在不忍再放肆一點點。
他真的怕她會遠離自己。
所以,江妄最后只是無奈的閉了閉眼,然后把司愿放在了后座。
暖氣調的很高,江妄說:“睡吧,馬上到家了。”
——
宋延往回走,越走,腳下的光越亮。
就更映襯著身后的路越黑。
他停在門口,閉上眼,深深的嘆了口氣。
然后等了等,可還是沒聽到跟上來的腳步聲。
他睜開眼,往后看了一眼。
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