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收到市發改委電話通知,被駁回,理由是,僅有設想,材料不全,缺乏可行性論證。”
陳鋒記得這件事,當時就是一個科長接的電話,隨口就打發了。
“我們接受批評。”
周明宇語氣平靜。
“于是,我們花了三個月時間,聘請了省內專業的設計院,制定了詳細的可行性報告。在當年的8月3日,第二次提交了完整的項目申請材料。”
“這一次,我們等了一個月,沒有收到任何書面批復。經電話詢問,市環保局的同志答復,項目很好,但時機不對,市里正在做全市的水系規劃,建議等規劃出臺后再議。”
“好,我們繼續等。”
“我們等了半年,全市水系規劃并未出臺。但江安的污染,卻一天比一天嚴重。去年3月10日,我們第三次提交報告,并附上了沿江村鎮癌癥發病率的最新統計數據,懇請市里特事特辦。”
“這次我們得到的答復是,項目規模太大,與市級財力不匹配,建議調整方案,分步實施。這個答復,來自市發改委的正式回函。”
陳鋒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我們再次接受意見。”
“我們把總投資30億的整體方案,拆解成了一期投資5個億的應急清淤和排污口截斷工程。去年9月22日,我們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將這份瘦身后的方案,報送給了市發改委和市環保局。”
激光筆落在了時間軸的最后一個節點上。
“這一次,我們得到的答復是,方案很好,原則上同意。但需要江安縣自行解決配套資金問題,并補充更詳細的環境影響和社會風險評估報告。同時,市環保局的同志還提醒我們,省里下一年度的環保專項資金申報窗口已經關閉,讓我們……等明年。”
等明年。
又是等。
周明宇關掉了激光筆。
“兩年,四次正式報告,無數次電話溝通。”
“我們得到的回復,永遠是‘材料不全’、‘時機不對’、‘財力不匹配’、‘等一等’。”
“我們想走程序,但程序的大門,卻從未真正為我們敞開。我們想講規矩,但規矩卻成了一道道我們永遠也邁不過去的坎。”
“今天,陳主任批評我們不講程序正義。我想請問陳主任。”
周明宇直刺陳鋒。
“我們給過您,給過市發改委四次機會,來體現程序正義!請問,你們的正義在哪里?”
“我想請問劉局長,當我們在報告里附上癌癥村觸目驚心的數據時,您所說的‘時機不對’,究竟是哪個時機不對?難道要等沿江的百姓都死光了,才是治理的最好時機嗎?”
陳鋒站了起來。
“我……我們……那是……有綜合考慮的……”
“夠了。”
張明開口了。
“周明宇同志,你的報告,很專業,很詳實,也很有力。”
“事實勝于雄辯。數據不會說謊。”
他轉向陳鋒。
“陳鋒同志!你現在還有什么話要說嗎?你所說的‘規矩’,就是這樣一次次把人民群眾的求救拒之門外的嗎?你所謂的‘程序’,就是這樣讓一個縣的經濟走向崩潰、讓百姓在污染中絕望等待的嗎?”
“如果這就是你們發改委的程序,那這個程序,我看就有很大的問題!”
“我……”陳鋒張口結舌。
張明不再理他,又轉向了劉慶華。
“還有你,劉慶華同志!環保局長,環保局長!你的職責是保護環境,不是充當污染的保護傘!‘時機不對’?你給我解釋解釋,什么叫他媽的‘時機不對’!”
一句粗口,讓全場駭然。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省廳的一把手,是真的動了雷霆之怒!
劉慶華渾身一軟。
張明重重地一拍桌子。
“這件事,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