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官道,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仿佛一條銀色的絲帶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蜿蜒。寒風呼嘯,卷起一片片雪花,使整個官道都籠罩在一片潔白之中。
在這寬闊的冬日官道上,偶爾會有幾輛馬車緩緩行駛。
其中一輛馬車正緩緩向著建安城的行駛,馬車由兩匹矯健的馬匹拉著,馬蹄在雪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也為這寒冷冬日官道增添了一抹生氣。
馬車觀之并不大,但看著似也能容下五六人,其由精美的木材制成,看上去雖然有些許磨損,但仍能看出它的歷史和曾經的輝煌。
車窗也會用絲綢或天鵝絨制的窗簾遮住,以阻擋寒冷的空氣進入。
馬車內部相對簡樸,但亦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不過里面卻擺放著一副白玉棺,棺槨上面鋪著一張軟榻,車箱尾部尚有一小方桌。劉語菲臥睡于軟榻之上,肚子高高隆起,臉上帶著笑意,看著似是睡得很安穩。一旁的謝夢宇盤腿而坐,其雙目緊閉。
馬車外,異獸元無一如既往地如小狗般大小,他仰躺在一馬匹背上,雙爪對著空中的雪花胡亂揮舞著,但亦未能阻止得了雪花的落下,以致于他渾身上下皆覆上一層薄薄的雪花。
馬車在官道上緩慢行走,周圍的世界仿佛靜止了。只有馬蹄和車輪滾動時壓著雪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這猶如是一幅寧靜而和諧的畫面,讓人感到生活的美好和珍貴。
一輛馬車,兩個人,一只異獸,一條官道……
隨著馬車的緩步前進,馬車前后數里內皆無任何人跡可尋,只有茫茫的皚皚白雪。
突的,馬背上的異獸元無跳去飄在空中,雙眼盯著前方遠處,隨后看向車箱嗚叫出聲:“主人,前面有人埋伏,應該是針對我們而來的。”
車廂內,謝夢宇睜開那雙空洞的雙眼,道:“先別殺他們,我想看看是什么人。”
嗚!
異獸元無應了一聲,隨后一躍而起蹲坐在一馬匹頭上……
謝夢宇亦從車箱內步出,并坐于馬車夫座上,但他并未去執馬車韁繩,而是靜靜地坐著。兩馬匹亦似無需任何人指揮,載著他們往前走去。
如此大概走至兩公里后,謝夢宇執住馬車韁繩,讓馬車停在原地。而四周除了厚厚的皚皚白雪外,看不出有任何人存在。
謝夢宇雙眼望向四周,道:“出來吧,沒必要藏著了。”
下一刻,從馬車四周的雪地里爬出十數名身著雪白衣衫、靴子,手執長劍的蒙面人……
“你們是來阻止我的?是何人所派?”謝夢宇淡淡地說道。
“……”
“不說話?既然不想說話,那就是敵人了?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留你們性命。小元,殺光他們……”他的確是想知曉是何人,但他也沒必要如舔狗去等待他們答復。
想死?這還不易嗎?難道還能攔著別人去死……
吼!
下一刻,一聲吼叫自馬匹頭上傳出,只見馬匹頭上那團白雪緩緩地抖動起來,露出了那亦是雪白的身體,隨后只見它跳起飄在空中,雙眼環視著四周的蒙面人。
在異獸元無跳起之時,四周的蒙面人亦同時出劍,十道凌厲劍光皆朝著謝夢宇涌來。
咚咚咚……
只一瞬,十數道凌厲劍光尚未迫近就已消失不見,伴隨著的是十數聲身體被重物擊打的聲音,隨后便見到十數道白色人影倒飛而去,并重重落在雪地之上。
落地后的十數人躺在雪地里一動不動……
所有的蒙面人從出劍到倒飛而出,都未曾發出過任何聲音。如有人在此,恐怕都不曾知曉到底發生何事,這其中只有遠處的那一道目光除外。
那道目光的人亦是白衣、白靴,并蒙著面,此時的他全身冰冷,但這并非是因此時的天氣,而是剛才他只看到十數人倒飛出去……除了看到一團飄于空中的白色物體,并未看見有任何人出手,而且看情況那十數人此時已身死無疑。
“主人,遠處還有一個趴在雪里偷看,要不要我過去殺了他。”異獸元無嗚叫出聲。
“不用了。”
隨后謝夢宇轉首望向蒙面人趴臥的方向。
看到謝夢宇望來,伏于雪地的蒙面人一驚,隨后一道聲音傳入耳中:“想死就過來,看夠了就給我滾……”
蒙面人再次一驚,隨后跳起,以奇快的速度逃也似的朝遠方遁去……
“小元,繼續前進吧!”說完后,謝夢宇轉身進入車廂之內。
嗚!
異獸元無歡快地低嗚一聲,那雙眼睛盯著遠處雪地上的尸體看了看,滿眼皆是貪婪之色……不過下一瞬他又往車箱內看了看,隨后有些泄氣般低下頭,并躍起落于馬頭之上,而馬匹亦再次動了起來。
車廂內,溫暖如春……
“嗯……”劉語菲坐起伸了伸懶腰,全身感到一陣舒爽。
自從懷孕以來,她感覺自己并不像普通的孕婦那般累,而是每一覺都睡得踏實無比。
進入車廂后的謝夢宇感受到了醒來的劉語菲,坐了下來并柔聲問道:“醒來了?”
“嗯,我這次睡了多久了?”劉語菲摟住謝夢宇左手,并把頭靠在謝夢宇肩上。
“睡了兩天了。怎么樣,有沒有感到不適?”
“沒有,感覺比以往都睡得舒服,看來也是因為這小子的原因。對了,我們還有多久到建安?”劉語菲邊說邊輕撫著肚子笑道。
“我們離建安城應該還有上千公里,按如今這速度估計還得兩周時間吧!”
“啊!這么久……不能快點嗎?”加上前兩日所走,到現在已經四天了,竟然還要兩周時間,這的確是讓她有些意外。前兩日的行程雖然偶爾也會下來走動走動,但坐馬車實在是太過于無聊……
“你現在的情況有些怪,前兩日我看你睡著,本想加快速度,但每次一加快速度,你肚子里這兔崽子就會不停地蠕動,似想傳遞什么信息給我,但我與小元又理解不了,只能是放慢速度。不然你試試看,看他是否能傳遞一些信息給你……”
“樂樂,能不能告訴媽媽是什么意思呀?”劉語菲輕撫著肚子說道,而樂樂之名是之前在陽關客棧,兩人為這未出世的小孩所取小名。
“……”
“樂樂?”劉語菲輕拍肚子,再次問道。
“……”
“樂樂?”
“看來他也陷入沉睡了。之前我讓小元檢查過你的身體,你現在雖然感覺不到累,但的的確確就是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懷孕婦人,所以以你現在的情況并非毒、病不侵,如果太過著急趕路,我怕你會出什么事。所以麻煩老婆大人忍耐一下,就當旅游看風景了……”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不過這臭小子也不知什么時候出生,現在都九個多月了,可一點出生的跡象都不曾出現過……”劉語菲輕撫著肚子,有些氣惱地說道。
“好了,別氣了。要不然我為老婆大人介紹一下這個世界吧……”謝夢宇有些寵溺地說道。
“好啊!你與我說說……還有你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我也想知道。”
來到此界多日,對于他在此界的一些過往尚不曾知曉,如今聽他一說,倒也勾起她的好奇心。
“好!”謝夢宇笑笑,語中充滿著寵溺,“我之前與你說過,那位大能建立這方世界之時,設置了一個陣法保護此界。但這方世界之外尚連通著一處暗域界,這或許是那位大能怕被天帝發現此界做的一個障眼法,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想……因為連通的暗域界只是一個低等存在,并不能破除此界的陣法,所以暗域界的生靈亦不會侵入到此界。只是此界的人要想離開此界,首先要通過陣法,然后再沖過暗域區,而這通過之法就涉及到了這個世界的武功體系了……”
“武功?你是說像李二那般的武功嗎?可我感覺他武功雖高,但與武俠電視劇里的沒太大區別,他們能沖破這個世界的保護陣法嗎?”說起武功倒是引起了劉語菲的好奇,畢竟像他那般飛天遁地的離她太遠,反而這些飛檐走壁更讓她向往。
“李二在這個世界里只能算是一流高手,而在他上面尚有超一流、傳說、神話之境層次的武功修為……這個世界的武功修煉到極致就是‘踏破虛空’,也就是神話之境了,屆時可以直接用武力強行打開陣法。但就算如此,他們也通不過暗域界,除非是這個世界所有人都能達到‘踏破虛空’這個層次,因此我推測那位大能前輩應該還設置留了一些后手,只是如今我力量全失,星穹又要幫我壓制體內黑暗源氣,小元的力量亦是所剩無幾,而且我們現在還需他的力量來保護,所以這個推測只能是等我力量恢復后才能去確認。”
“那現在這個世界有多少人修煉到了‘踏破虛空’的層次?”
“我是三年前離開這個世界的,那時我這個世界的師父已到達了這個層次,我想她應該也發現的暗域界的存在。這次回來我讓小元探查過了,達到‘踏破虛空’層次的共有九人,東、北兩大王朝各有兩人,西疆王朝有三人,我們現在所處的南域王朝有兩人:一個是師父,另一個是躲在大內皇宮里的楚山行那老不死。”
“別整天老不死、老不死的叫,說起來他也算是你在這個世界的半個爺爺!”劉語菲有些好笑的打了下他。
“本來就是,一大把年紀不好好等死,還隱藏在幕后把持著朝政,當年如果不是他,我相信葉辰也不會被冤至死。”說起在這個世界曾經一起戰斗的兄弟,謝夢宇亦是有些懷念起來,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感受到身旁之人的的變化,劉語菲有些心疼地緊了緊懷中手臂。
無論身處哪個世界,他似乎都有操不完的心……
“那修煉到‘踏破虛空’,是不是就能做到隨便操控一個人的生死了?”劉語菲轉移話題。
“原則上來說是的,但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規則,如果一個人修煉到這個世界的頂層,那他同時也會獲得超過這個世界的力量,這對這個世界的其他人來說是不公平的,而且那力量也太過恐怖,并不是這個世界所能抵抗的,所以按理來說是不能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就算強行留在這個世界上也不能隨便運用那些力量。因為每次運用那些力量,就會受到壓制,同時也會受到來自更高力量的懲罰,有點像小說里面所說的天譴,抗不過去是會灰飛煙滅的,這也是那些修煉到‘踏破虛空’的人不出名、也不敢隨便出手的原因。”
“越聽你說,就感覺這個世界越像是武俠小說里面的世界。”劉語菲越聽越有味。
“你這么說也對,也的確有些像。雖然修煉到‘踏破虛空’不能隨便出手,但只要他壓制力量不觸碰到這個世界的底線還是可以的,而且那力量依舊是屬于top10的存在,這也是四大王朝存在的一個原因。”
劉語菲似是想起什么,抬頭看向謝夢宇,問道:“那小元呢!我看這里的武林高手根本抵擋不住他一招,他應該是比那些‘踏破虛空’的人還厲害吧!”
嗚!
未等謝夢宇回話,車外的異獸元無已興奮的對著車內嗚叫出聲,聲音中充滿驕傲。
聽到車外元無的叫聲,劉語菲不自禁笑了笑朝著車外,道:“我們的小元最厲害了。”
他曾經與她說過小元的出身,別看他如今如此小,但按書院的推測――小元存在應有數萬載歲月了,而且別看他戰斗時兇狠無比,但實際尚處幼生期,與四五歲的小孩無異。
“星穹、小元屬于異類,不只在此界,他們在天元星域亦是特殊的存在,他們的力量與這個世界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正常來說他們使用力量時也會遭到天譴,只是如今那位大能所布設的陣法出現了松動,使得小元可以使用他自身的力量。如果達到‘踏破虛空’的人聰明的話也是能找出這其中的規律,從而使用超越這個世界的力量。”
“原來如此,那以后可是要拜托我們的小元保護我們嘍!”劉語菲狡黠地朝著車外笑道。
嗚嗚!
車外,異獸元無聽見劉語菲所說興奮地直叫,同時也有一個聲音自兩人心靈中響起:“夫人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您和主人的……還有小主人。”
聽見車外那興奮的叫聲,謝夢宇有些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
“那你呢……你在這個世界是怎么樣的。”劉語菲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之前與你說過我,這具身體剛出生時已夭折,我的神識是那時占據他身體的,而且當時我就發現那位撿到我師父,她武功修為早已達這個世界的頂尖層次,所以就放心封閉神識。對了,我在這個世界的名字叫‘楚天宇’,聽我這里的師父說,她當時在我‘母親’那里發現了一方手帕,上書著:贈吾兒楚天宇,我名字因此而來。前二十年我基本上像小說里說的一樣,隨師父在山上練武。你也知道以我的天賦,就算封閉神識那也是天才中的天才,而且又有一個這么牛b的師父,所以我二十歲下山歷練時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了。”
說到后面,謝夢宇話語中已透露出些許得意之情。
聽著那有些炫耀的話語,然后看著望向自己的目光,劉語菲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因為那目光、那神情,明顯是想等她夸贊……
劉語菲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是是是……我老公最厲害了!那能不能麻煩老公繼續說下去啊……”
“那是……也不看我是誰的老公,既然老婆大人如此好奇,且聽為夫細細道來:二十歲下山歷練其實是師父要求的,我當時也沒什么目標,想著就是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什么的。后來的事就有些像命運安排了,我機緣巧合下救了被仇人追殺的葉辰、楚江流,他們兩人是世交,結伴闖蕩江湖的。當時三人年輕人遇到一起,又愛學武林人士那些豪氣,便臭味相投結拜成異姓兄弟,我老大、葉辰第二、楚江流老三……之后我們就此結伴在江湖上闖蕩了兩年,各自也混出了些俠名,當然我武功肯定是最高的,所以我在武林中的名望比他們要高,嘻嘻……第二年里楚江流被當時的那個老不……那個楚山行叫回去繼承皇位,我也是在那時才知道他是個皇子,而葉辰也是一個世子。當時的南域王朝雖是楚家當皇帝,但各地的王候皆有不服之意,只是懾于那個老……楚山行的武功不敢造反罷了。而兩年的相處也讓我覺得楚江流未來會是一個好皇帝,所以我燃起了國家大義,陪著他一起回建安城,他封為儲君后,我與葉辰開始隨著他四處征戰,兩年時間里平定東、北兩大王朝邊境的戰亂。那時南域王朝還有一個最大的掌兵權皇族李岳,他見東、北兩大王朝邊境給平定了,可能想著以后可能就沒機會稱王了吧,所以他聯合西疆王朝起兵造反,我們三人再次領兵平亂、然后收復陽關,我這個什么破平西將軍也是那時封的,哼!”
“行了,別氣了。后來怎么樣了?”
“收復陽關后沒多久我的神識覺醒了,因為擔心地球的生靈就直接離開了,所以對于葉辰私通外亂敵叛變我是一點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一點都不相信。”
“既然這次我們有機會回來,那應該也算是命運安排,我們到時可以幫葉辰討回公道,替他平反。”
“是的,雖然與他們一起的時間也就短短五年時間,但那些記憶畢竟存在過,無法讓人不在意。”謝夢宇有些感慨地說道。
“記憶就是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也是因為有它我們的生活才會如此精彩!……對了,母親葬在何處?等建安城的事處理完,我們一起去祭拜一下她吧!她的一生也挺可憐的!”不管謝夢宇是否真為她的兒子,她挺同情這個女子的,而且也挺佩服她的,畢竟從一個宮女、至妃子、再到逃亡出宮、產子……似乎都反映出了這個女子對生活、對命運的不屈之情。
“好啊,她也算是我的半個‘母親’,這次回建安剛好也替她要回她應得的。”此刻一說起那個女子,他想起了當初那個女子獨自產子的痛苦與堅韌,雖然最后并未能產下一個健康的兒子,但那為母則剛的精神還是深深觸動了他,這也是他當時選擇神識進入此具軀體的原因之一。
“嗯……母親應得的一定要幫她要回來,不能這么便宜那些壞蛋,哼!”
“我替她謝謝你!”
“謝我做什么,我可是你老婆,所以她也算是我母親。當了母親之后才知道懷胎十月的辛苦,何況還是她呢,她一定比我更辛苦,所以我能理解她的艱辛……”
……
“宇哥,人真的有靈魂和來生嗎,如果她知道你現在結婚生子了,我想她應該會很高興吧!”劉語菲頭仰望著車頂,悠悠地說道。
“像她這樣的普通人,靈魂是沒有任何記憶的;至于來生,那已經不是她了。所以對于普通人而,死亡是真正的人死如燈滅,不會有任何東西留下與帶走。……無論神識多強大,只要是干涉到這方天地的運轉,都會受到這方天地規則的壓制。當年遇見她時,她正處于產子的關鍵時期,而我那時神識很虛弱,所以也不敢出手;她那時尚未把楚天宇生產出來,楚天宇就已夭折,而她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只是她并不知曉孩子夭折,仍在努力想把他生出來,所以我對她的印象也只是她生命中那最后一抹掙扎。”
“如果她有來生,我希望她不要再經歷這一世的痛苦。”劉語菲把頭靠在謝夢宇肩上,她感覺自己的鼻頭酸酸的,有些想哭。
“因果循環,她下一世一定會過得比這一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