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太妃甫一落座,便繡帕掩面,語帶哽咽:“陛下,安和這孩子……臣妾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做出這等出格之事……”
裴煜蹙起眉頭:“太妃對安和平日確實疏于管教,此番行事著實荒唐。”
貴太妃沒等到預想中的寬慰,微微一怔,隨即哭得更加凄切:“臣妾也氣她竟然行事如此荒唐,這次定要重重懲治她不可。只是眼下最要緊的是保全皇家顏面。”
她抬眸窺探裴煜神色,試探道:“臣妾回去賜她一碗湯藥,對外只說是太醫診錯了脈象。只要陛下稍加壓制輿論……”
裴煜淡聲:“此事朕已交由嫻妃處置。”
貴太妃聞色變:“陛下怎可將此事交給嫻妃?”
姜家素來與她們勢同水火,這豈不是將把柄送她手上?
裴煜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悅:“朕既授嫻妃協理六宮之權,此事自然該由她處置。”
“嫻妃素來不喜臣妾與安和,豈會真心為安和著想?”貴太妃急聲辯解。
“太妃多慮了。”裴煜語氣漸冷,“嫻妃心性純善,從未針對安和。您還是回去好生歇著,這些事不必操心。”
貴太妃沒想到陛下是這種態度,怔怔望著陛下,卻見陛下已經低下頭批閱折子。
這是不準備給她再說話的機會,只得暗忖要盡快給丞相府傳信,讓兄長前來周旋。
慎刑司那邊,寶相未經拷問便全數招供。
江寒將審訊記錄呈報至姜若淺手中。
該如何處置此事,姜若淺心中早有定奪。
只是她需要裴煜在前抵擋下來自貴太妃與崔氏一派的壓力。
因此她并不急于發落,只安然蜷在貴妃榻上看話本子,閑適讀過一下午。
秋雨在入夜時分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裴煜踏進內殿時,見她依舊慵懶地倚在榻上,專注地讀著手中書。
剛沐浴過的身子裹著一件杏子黃軟綢寢衣,烏發松松挽作單螺髻,鬢邊只簪一支素銀流蘇釵。
盈盈燭光映著她低垂的側臉,書頁捻動的細響與窗外漸密的雨聲交織成片,那縷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在頰邊輕輕晃動。
一室靜謐。
裴煜原是帶著一身處理朝務的沉悶而歸,卻在見到她這一瞬,胸口的滯重悄然消散。
他走近榻邊坐下,伸手攬過她的肩,擁入懷中,靜靜聞著熟悉的味道。
什么也不必說,只是這樣依偎著,他緊繃的神情便不自覺地松弛下來。
姜若淺仰起小臉,頰邊梨渦淺淺一現:“陛下,外頭雨大嗎?”
裴煜握住她一只手,攏在掌心輕輕把玩:“雨不算大,風大。”
姜若淺聞,唇角輕輕一勾。
裴煜低聲關切:“今日貴太妃可曾來尋你?”
姜若淺搖頭:“不過陛下,江統領稟報,安和公主身邊的內侍已經招認,那男子是寺中一名喚作寶相的僧人。先前安和隨崔老夫人往寺中小住時相識,回宮時便被公主暗中帶入宮中。”
裴煜眉目微沉:“朕知道了。貴太妃意圖讓安和墮胎,將此事掩為太醫誤診。”
姜若淺眼睫輕輕一顫:“墮胎,再殺寶相滅口么?”
她語氣一轉:“臣妾倒覺得,另有更好的法子處置。”
裴煜溫聲問:“淺淺,打算如何處置?”
“安和公主將寶相帶入宮中雖荒唐,終究是因為喜歡。如今她既已有了身孕,不如順水推舟,不若尚寶相為駙馬,孩子一生成了一家三口,也全了皇家體面,豈非皆大歡喜?”
裴煜深知安和心氣高傲,定然不愿下嫁一個毫無根據權勢的和尚,可這一切她自已釀成的苦果。
“你為后宮之主,自由你定奪。朕只會替你兜底,不會干涉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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