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便上船去取令符,江公子可愿與我同行?”
“我就不去了,在這里等你便好。”
說到底,江云帆依舊不太喜歡拋頭露面,尤其在這艘匯聚了江南各地達官顯貴的王府樓舫之上。
即便不與那些人產生任何交集,單單只是混個臉熟,于他而也并無半點好處。
“那好,如此便勞煩公子在此稍待片刻了。”
秦七汐盈盈一福,微微欠身行了一禮,隨即引領著墨羽,一同踏上了通往樓船的舷梯。
“殿下,您當真要把屬下借給那家伙使用?”
就在踏上甲板的一瞬間,墨羽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低聲問出了口。
秦七汐腳步未停,徑直引著她向二層走去,口中淡然回應道:“江公子深知你武藝高強,卻特意開口向我借人,此行必然是要去面對某種兇險之事,所以你必須同去。”
“可是……依照王爺的命令,我們最遲在明晨就必須啟程返回懷南城了。”
“那便要看老師屆時作何解釋了。”
秦七汐不自覺地回首,將目光投向了遠方那座名為秋思的客棧。
今日清晨,那個為老不尊的家伙就吵嚷著要去秋思客棧品飲所謂的“仙露”,想來此刻,他早已醉倒在茅臺釀那醇厚霸道的酒香之中了。
其實早在那日念荷亭下,秦七汐便已同沈遠修商議妥當,決意以亭柱刻詩為由頭,奏請父王給予江云帆一份應得的獎賞。
順便,再以王府文書的正式形式,邀請江云帆共赴懷南城一行。
此事本是由沈遠修親自著手操辦,怎奈何,父王的回信卻遲遲未至,至今杳無音信。
因此秦七汐眼下唯一的念頭,便是能拖延一時,就盡量再拖延一時……
……
正如秦七汐所料那般,沈遠修此刻正身處秋思客棧,已然喝得天旋地轉,難辨東西。
他身形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地來到了后院之外的湖畔。
方一踏上那座專供觀景的木制高臺,顫巍巍地伸手扶穩了圍欄,便聽得身后傳來一聲突如其來的呼喊。
“沈先生!”
這聲音來得毫無征兆,驚得沈遠修渾身一凜,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循著聲音回望過去,只見客棧后院的開闊門口,一位身著紫色缊袍的男子,正滿面堆笑地朝著這邊小跑而來。
待到那人走近之后,他方才辨認出那張臉,正是凌州江家的二公子,江云帆的兄長江元勤。
江元勤趕忙收斂身形,對著沈遠修便是一個近乎九十度的深鞠躬:“晚輩江元勤見過先生,未曾想竟有如此幸事,能在此處再度與先生偶遇!”
沈遠修不耐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而后,他皮笑肉不笑地輕聲問道:“江二公子今日又到此地,莫不是為了尋找令弟?”
甫一聽到“令弟”這兩個字,江元勤的臉色立刻就黑了三度,那兩邊臉頰上挨過的火辣巴掌,仿佛又在此刻隱隱作痛起來。
該死的江云帆!
那個窩囊廢,明明懦弱了一輩子,今日竟敢對他動手,江元勤在心底暗暗發誓,等眼下的要事一了,定要讓那小子為此付出百倍的代價!
不過,此刻歸雁先生就在眼前,他終究沒有將那份滔天怒火顯露于表。
“先生誤會了,自從江云帆離家出走之后,我與他便再無半分瓜葛,今日到此,不過是想同此地的文人墨客們,切磋交流一番詩詞文賦罷了。”
“原來如此。”
沈遠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權當是應付。
他內心深處卻將一切都看得透徹明了,畢竟先前江元勤在臺上如何大肆斥責江云帆過往種種,他可是一字不落地全都聽在了耳朵里。
且不論江元勤所有幾分虛實,單憑在背后非議他人這一點,沈遠修便已是極為看不慣。
“那么江公子此刻尋到老夫,又是所為何事?”
“正是為關乎凌州講學一事。”
江元勤連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換上了一副無比鄭重的神色,“如今一年一度的鏡源萬燈節已然落幕,各方游人陸續歸鄉,晚輩今晚亦要返回凌州了。”
“只是不知先生何時能有閑暇,將先前所議定的講學之事提上日程?凌州城內,知府與院正兩位大人可都還在苦心恭候著您的大駕。”
講學一事,本是沈遠修一早便允諾了的,只可惜因為鏡湖文會上那句橫空出世的“眾里尋他千百度”,便就此耽擱了下來。
江元勤自然還是想極力促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