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宮朱雀門內長街中，一輛扎滿羽箭的車架一動不動，車前方兩匹高大雄健的白馬軀干此刻被染得通紅，側倒于地，已然沒有了氣息。

馬車后方十丈距離處，倒著一個人影，在往前數一丈，又倒著一具，斑斑血跡一直延伸至朱雀內門前，最后的兩名護衛與駕車老仆試圖用肉身將春申君保護在身下，卻還是一齊被一支一丈長的重型弩箭所貫穿。

那是城墻上機關床弩的功勞。

天空小雪依然下著，雪花覆蓋到血跡上，頃刻間也化作緋紅。

負芻第一時間領著幾個親隨登上城墻，向魚腸遞了個眼神，魚腸心領神會，施展輕功躍下長街確認春申君的狀況。

周安在這最后的行動中并未發揮太大作用，但負芻滿意他的態度，上前主動與之隨意交談了幾句，待城墻下魚腸遠遠地做出‘確認目標已斃命’的手勢，負芻臉上笑意更濃，步履輕快地帶著親隨朝后宮方向行去。

“周管事，合作愉快，想來今后楚國羅網還會與大澤鄉有更多的配合機會。”

與跳下長街的快捷不同，魚腸過了好一會兒才走通道重新回到城墻上，他的魚腸劍藏于袖中，手上另拎了把華麗長劍，正是春申君的純鈞。

“楚國羅網違抗呂不韋的命令，恐怕難以輕松過關吧？”周安心知秦國那邊的狀況，卻還是試探道。

“呂不韋只是羅網的一個選擇，并不是羅網的主人，我有權處理楚國羅網分部的一切事宜，還由不得區區一個呂不韋指手畫腳。”魚腸說話滴水不漏，語氣中透出對呂不韋的輕蔑。

周安未置可否，目光落向純鈞劍，魚腸也不遮掩，大方的遞向他：“尊貴無雙之劍，要試試嗎？再過一會兒它便有新主人了。”

“公子負芻？”周安對這柄有資格列入劍譜前十的名劍確實好奇，剛剛黃歇遭遇襲擊時，他本人根本沒來得及拔劍，便被車轅上的老仆帶著向后疾退躲過了第一波箭雨。

那老仆身手極好，腳下步頻之快甚至不遜色當初的掩日，但現在依然死了。

周安拔純鈞出鞘，見其紋如星宿、光似芙蓉，一見到它的劍鋒，便理解了什么是貴氣。

魚腸亦被出鞘的純鈞吸引地目光怔然，他半搖頭時，眼珠一動不動：“不是，負芻公子讓我將此劍交予李園，二人接下來尚需在朝堂上合作不過，若是負芻公子此刻親眼見到了這柄劍出鞘之姿，我猜他會后悔。”

劍雖好，卻終究只是一把劍。

望著魚腸失神模樣，周安淡笑著將劍身插回劍鞘，扔入他的懷中：“所以負芻公子先一步離開了，你該在他回來前將劍送出去。”

魚腸強行將目光從懷中劍身上移開，恢復冷靜：“合該如此”

王宮內還有很多收尾工作要做，不過到了這一步就與純粹的江湖人士沒關系了，負芻與李園會帶著楚王元與黃歇的死訊以宗室與外戚身份重整朝堂。

周安卸下朱雀衛的盔甲，利落地返回紫蘭軒，廂房內紫女得知黃歇已死，又見他身上無傷，卻還是丟了只傷藥水袋給他：“農家的傷藥太粗劣了，我為你備了份新的，傷口感受會更柔和一些，你帶在身上。”

周安望著水袋上的紫蘭繡紋，笑了笑，道：“農家弟子修行的功法特殊，對尋常量的藥草天然存在抗性，江湖上素稱之為‘百毒不侵’，功力越強抗性也越強，這也是我們使用的各項藥物藥性都極為狠烈的重要原因。”

“我自然考慮到了農家功法的特性。”紫女聽他解釋佯作嗔怪：“我在你原先使用藥方的基礎上沒有減弱藥效，只是多添了幾味緩解傷口疼痛的其他輔藥。”

畢，她關上廂門，轉身又問：“既然黃歇死了，那夏后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