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昭平帝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趕到鳳儀宮的時候,就看到地上湘君橫躺著的尸體。一支暗器釘在了她的喉嚨上,她睜大的眼睛,空洞而無神地望著宮殿上方的雕梁。昭平帝只覺得心口好像被人砍了一刀一般,忍不住倒退了兩步。身邊的御前總管連忙上前扶住了他。有了支撐,昭平帝才勉強站住了身形,厲聲道:“刺客在哪里?!誰干的!告訴朕是誰干的!”
大殿里的人跪了一地,都以頭觸地,不敢直視眼前暴怒的君王。昭平帝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湘君跟前。原本美麗的容顏依然臉上恐懼的神色而變得失色了許多,再也沒有了當初的艷光奪目。
昭平帝先是下意識的側了一下臉,定了定神才仔細看了過去。湘君的臉上有兩道血痕,并不是不小心染上去的,而明顯是被人故意畫上去的。并不大,甚至不影響那美麗的容顏,但是卻讓人第一眼就明白了留下這個印記的人想要表達的含義。顯然,對方對于這張臉的存在很是不滿。昭平帝心中突然一緊,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今天突然降臨的巨大喜悅讓他一時間昏了頭腦,竟然忘記了……這宮中還有別人的眼線。如果讓睿王府的人知道了……不,一定是睿王府的人!除了他們,誰還會對這件事有如此大的反應?東方明烈,你太放肆了!不對…東方明烈現在遠在邊關,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現在京城里做主的人是謝安瀾…還是陸離?正好今天,他們也在那里。不是當時就在現場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快的反應!昭平帝眼底閃過一絲殺意,既然他們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了!
“來人,傳大內侍衛統領到御書房見駕!”昭平帝厲聲道,轉身快步朝著外面走去。身后那依然躺在地上的女子仿佛已經被他拋在了腦后。
陸家本家,陸盛帶著陸淵急匆匆地進了陸文瀚的房間。年輕的陸淵畢竟沉不住氣,人還未站定就開口叫道:“祖父,不好了!”陸文瀚正坐在床邊由伺候的小廝喂藥,聽到推門聲立刻皺了皺眉,再聽到陸淵的話便知道只怕是出事了。不過他到底是活了一把大年紀的人,還是沉穩地道:“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陸淵也顧不得還有個小廝在跟前,沉聲道:“祖父,湘君死了。”
“湘君?”陸文瀚到底年紀大了,如今這些事情具體都是陸盛和陸淵在打理,他只需要知道一個大概就是了。自然也就懶得去記陸家要送進宮的女人到底叫什么名字,橫豎也不過就是一顆棋子而已。
陸盛揮手讓小廝退下,才道:“就是今天送進宮的那個女人。”
“什么?!”陸文瀚一驚,“怎么會這么快?”這種事情想要一直瞞著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這么快就出事了。按照原本的計劃,至少也應該是湘君已經受寵了一段時間,到時候昭平帝自然會護著湘君,而睿王如今遠在邊關,等他得到了消息也已經是一兩個月之后的事情。睿王絕對不敢將這件事直接攤開在臺面上來說。睿王府自己就算不要顏面,睿王也絕對不愿意玷污自己妹妹死后的清譽。更何況,陛下和百里家的勢力支撐,他們也未必就怕睿王府的報復。至于百里家...等到湘君在宮中地位穩固了,有的是時間跟跟百里家計較。最好是讓睿王和百里修同歸于盡,百里信這個人陸文瀚是了解的,雖然能力不錯,但是比起百里修的狡詐和殘酷,實在是差的太多了。
但是現在,這才進宮多長時間?有沒有兩個時辰?怎么人就死了?
“誰動的手?睿王府?”
陸盛搖了搖頭道:“陛下正在讓人徹查。”
陸文瀚微微瞇眼,道:“陸離今天做了什么?”陸淵道:“祖父懷疑是陸離?”陸文瀚冷哼一聲道:“陸離是睿王的徒婿,如今睿王府在京城的勢力不是在他手中就是在謝安瀾手中。能夠這么快認出湘君的容貌的,除了睿王府還能有什么人?不是讓你們小心一些么?!”
陸淵也很是郁悶,道:“按照祖父的提前,孫兒都仔細打點過啊。曾經跟安德郡主相熟的人都沒有參加今天的名花大會,還有一些就算是曾經見過安德郡主,這都過了二十多年也不可能一眼就認出來啊。”
陸文瀚又問了一次,“陸離今天做了什么?”
陸盛道:“查過了,陸離離開咱們家之后,去了一趟景寧侯府,然后就回家了,沒有再出過門。”
“景寧侯府?”陸文瀚道:“他去景寧侯府做什么?”陸盛皺眉道:“景寧侯在西北被俘了那么長時間,最后卻被好端端的放了回來,不少人都懷疑他暗地里投靠了睿王府。不過有柳家替他說情,陛下似乎也還是相信他的。”
陸文瀚搖頭道:“景寧侯不可能投靠睿王府,除非他不想活了。”
陸盛一怔,“父親,難不成安德郡主的死...真的跟景寧侯有關?”當年安德郡主過世的時候,陸盛還年輕。雖然知道一些事情,
但是畢竟知道的不全,更沒有參與過其中。
陸文瀚冷笑道:“安德郡主死了,不管跟他有沒有關系他都脫不了關系。更何況...還確實跟他有關。若不是知道景寧侯絕不可能投靠睿王府,你以為陛下會只是因為柳家的求情就饒過了他?”
陸盛道:那...今天的事情應該跟景寧侯府無關了。“
陸文瀚靠著身后的軟墊,閉目養神,“未必。”
陸盛和陸淵對視了一眼,顯然都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陸文瀚道:“聽說...景寧侯府那個世子一直都沒有回來?”陸淵恍然大悟,“祖父你是說,陸離利用楚浩光威脅景寧侯?”
陸文瀚冷聲道:“有這個可能。”
陸盛咬牙道:“這個陸少雍,實在是太狂了!”
陸文瀚道:“如果真的是陸離做得,現在不是考慮陸離到底狂不狂的時候,而是...這個消息若是讓睿王知道了...”說不定,睿王就真的要舉兵造反了。不過就算睿王要造反,最著急的也不是他們。
聞,陸文瀚和陸淵臉色都變了變。陸淵道:“祖父,咱們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陸文瀚沉聲道:“人既然死了,那就是死無對證了!還有陸離和謝安瀾那里,能弄死自然最好。邊關現在正在打仗,即便是密信也沒那么容易到睿王手里。陛下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我們也立刻暗中派人出去,務必不能讓睿王收到消息。必要的時候...可以跟百里家合作。”
“父親?”陸盛皺眉,他始終對百里修的印象十分不好。跟這種人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他們這么快拋出這張底牌,不就是因為百里家的氣焰太盛了么?陸文瀚喘了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眼前的兒子,道:“百里修樹敵太多,即便是百里家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你若是...有陸離的心機,我也不用替陸家的以后擔心了。可惜...我是活不了幾天了,陸家將來如何還是要靠你們自己。”
被父親親口說不如一個小輩,陸盛心中還是有幾分難受的。愧疚地低頭,“兒子無能,讓父親操心了。”陸文瀚搖了搖頭,這也怪不得兒子。陸文瀚原本對這個兒子并沒有什么不滿意的。但是誰讓他運氣太差,這一輩不僅有睿王和宇文策這樣的人中俊杰,還突然鉆出來兩個如陸離和百里修這樣的妖孽。還有柳家的柳浮云,也同樣不是省油的燈。跟這些人比起來,倒是襯托的陸盛這個陸家家主像是只空長了年歲一般。
“老爺,有人送來一封信函,說是要給老太爺的。”門外,管事恭敬地稟告道。
陸盛不悅地皺眉道:“信函?什么人?”
管事道:“說是陸離,陸大人。”
“什么?!”不僅是陸盛和陸淵,就連陸文瀚如果不是實在沒有力氣只怕都要坐起來。陸文瀚厲聲道:“快,拿進來給我看!”陸淵連忙到門口接過信函拆開,也不敢偷看就直接送到了陸文瀚面前。陸文瀚如今雖然病的厲害,不過眼神倒是還不錯,微瞇著眼仔細看著信函上的自己,臉色卻漸漸變得扭曲起來。陸淵有些擔心地看著陸文瀚,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見陸文瀚蒼白的臉突然充血一般,下一刻,噗地一聲一口血從陸文瀚的口中噴了出來,直接將手中的信箋染成了血色。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