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淡淡道:“柳侯重了,陛下垂詢下官,下官只是將自己所想據實以告罷了。”
昭平帝不去理會兩人的爭執,只是盯著陸離冷聲問道:“那你覺得,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陸離垂眸道:“陛下自有圣斷。”
“朕是有圣斷,但是朕現在要聽聽你的看法。”昭平帝問道。
陸離道:“請陛下恕臣逾越,微臣認為這些人可留下他們一命。神武軍叛亂是真,陛下還網開一面留下他們性命,這些人將來必定感恩戴德,誓死報效陛下。天下人也會知道陛下仁義,恩澤天下。”
別忘了那些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的消息,昭平帝現在的名聲只怕是已經臭不可聞了。現在他更需要做些什么來洗刷自己的名聲,而不是繼續往上面抹血。
昭平帝若有所思,擺擺手道:“此事暫且不提,陸少雍,高裴他能這么快調來兵馬,是因為你將朕的金牌給了他?”
陸離垂眸,跪倒在地,“請陛下降罪。”
昭平帝道:“你的膽子倒是不小,朕的令牌也敢隨隨便便交給旁人?”
陸離沉默不語,昭平帝仿佛等他心中擔驚受怕夠了方才道:“這次的事情朕不跟你計較,高裴能及時平定叛亂,你也算是功不可沒了。只是,令牌不能再給你。”
“是。”陸離并無什么不舍,直接從袖袋中取出令牌奉上。昭平帝道:“將這幾天的事情都給朕講來聽聽吧。”
陸離神色坦然,語調平緩的將從叛亂開始的所有的事情都講了一遍。關于謝安瀾和蘇夢寒的事情卻都一筆帶過了,畢竟他大多數時候都在牢房里,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自然的。
不過昭平帝卻并不想就這么掠過,“蘇夢寒…是當年商家那個小子吧?還有那個叫謝無衣的,是什么人?”顯然昨天一晚上,昭平帝也并不是什么都沒有干。
陸離道:“回陛下,微臣與蘇會首是在安明府結識的,入京之后也曾經交往過幾次。無衣是微臣在泉州結識的好友,祖籍嘉州。因父母早早雙亡,跟人學了些武藝,小小年紀便出來闖蕩。”
昭平帝饒有興致,“嗯?他對你倒是頗有義氣。聽說之前古塘的事情,他也去了。”
“是。”陸離坦然地點頭道。
昭平帝仔細打量著他,見他神色淡然目光清
正并沒有什么躲躲閃閃的模樣便也作罷了。謝無衣本來就是個小人物,無官無職,也沒有家事背景,完全無關大局。他也讓人查了一些,謝無衣在京城里也有些名頭,嘉州人士,除了跟穆家的穆翎和陸離交好以外,也沒見他結交什么別的人,做什么鉆營之事,自然也就沒有必要關注了。相比之下,反倒是蘇夢寒更值得昭平帝注意一些。不僅是因為他是商家的大公子,更是因為他身后的流云會。不過陸離跟蘇夢寒只是幾面之緣,蘇夢寒顯然跟高陽郡王的交情更好一些。多問也是無用。
昭平帝冷哼一聲道:“朕讓你查懷德郡王,查到最后卻弄得懷德郡王起兵謀反,險些打得朝廷措手不及。不過朕念你平亂有功,將功遞過,這次就不罰你了。去吧。”
陸離道:“多謝陛下,微臣告退。”
從御書房里退了出來,陸離便熟門熟路的出宮了。出了宮門,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恢弘的皇宮。昨天宮門口的血污已經被人趁夜洗去,新的一天宮門口依然一如往常的金碧輝煌氣勢宏偉。陸離唇邊勾起一抹極淺的諷笑:獎勵舍得不給重賞,責罰也下不了決斷。皇帝陛下難道只在殺人的時候才能快刀斬亂麻么?看來這二十多年紙醉金迷的日子確實是已經漸漸腐蝕光了這位帝王曾經的睿智和決斷。
“四爺。”看到陸離出來,等候在宮門外的陸英立刻就迎了上來。現在京城里依然有些亂,還是注意安全一些比較好。
陸離微微點頭,陸英問道:“四爺,咱們現在回家還是去承天府?”
陸離思索了片刻,道:“去曹府。”
“是,四爺。”
謝安瀾心情愉快地坐在又恢復了迎客的靜水居里喝茶,低頭看下去雖然街上的人還不算多,但是比起前些日子的滿城肅殺和寧靜,如今這樣的平和顯然讓人覺得舒服多了。這次叛亂,靜水居的損失并不算嚴重,只是被闖進來的叛軍搶走和砸壞了一些酒而已。重新收拾收拾從地窖里將新的酒搬出來就可以繼續開業了。
“少夫人。”灰衣伙計推門進來,站在謝安瀾身邊恭敬地道。
謝安瀾擺擺手,笑道:“這幾天可有什么消息?”
伙計有些為難地道:“前些天整個外城戒嚴,什么消息都流通不起來。不過最近幾天好一些了,滄海樓那邊倒是有不少動靜。可以肯定,小的可以肯定,滄海樓是理王府的產業,只是掛在了別人的名下罷了。不過,滄海樓里做主的好像是沈家大小姐。”
謝安瀾挑眉,“哦?話說回來,沈家大小姐怎么樣了?”
伙計聳聳肩,“沈尚書死了,如今沈家正在準備辦喪事呢。沈小姐昨天傍晚就被送回了沈家,許多人都看到了她身上的傷,這名聲只怕是……”說到此處,伙計還是多少有些惋惜地,好歹是個絕色美人兒,名聲糟蹋成這樣就算再美也嫁不出去了。更不用說沈尚書一死,沈家的門第立刻就要一落千丈了。
謝安瀾側首想了想,“那倒是未必。”
伙計有些驚訝,“少夫人您的意思是,那位沈小姐……”
謝安瀾淡笑不語,現在京城里的人只知道沈含雙被懷德郡王給糟蹋了,加上沈尚書又死了自然是要落井下石的。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懷德郡王是被沈含雙親自殺死的。等到這個消息透露出來之后,沈家小姐可就不是名聲敗壞,而是大義凜然,以身飼賊,舍生取義了。雖然清譽是無論如何也彌補不回來了,但是大義與小節總還是有高低的。就算有些固守禮教的人家依然會看不起沈含雙,但是朝廷和皇室卻絕對會站在沈含雙這邊的。
至于沈含雙犧牲掉的…貞潔?清譽?她原本有這兩樣東西么?
如果沈含雙在順勢立下個終身不嫁之類的誓,簡直可以成為一代女杰,名垂史冊了。
伙計有些不信,不過看謝安瀾肯定的神色,倒是有些反應過來,“難不成,這事兒還有什么內幕?”
謝安瀾悠悠道:“不可說。”
既然不可說,伙計自然也就不問了。
剛剛得到了一大筆銀子,謝安瀾只覺得心頭癢癢很想花出去。只是跟穆翎合作的事情還在前期準備中,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這又是一個長期的計劃,目前沒什么太多需要投入的。手底下的產業又都是小打小鬧,賺不了多少錢,也花不了多少錢。于是捏著大把銀票的謝安瀾有些惆悵的發現,有錢想要花出去竟然也不容易啊。
“好無聊啊。”趴在桌上,謝安瀾有些懨懨地道。她果然是一個不得清閑的命,這才剛安靜下來不過一天,竟然又覺得無聊了。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老和尚抱著一壇酒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無聊啊?丫頭。”
謝安瀾偏著頭看他,沒好氣地道:“沒你無聊。”
老和尚不以為意,道:“既然無聊,不如咱們修個酒坊來玩玩?”
謝安瀾沒好氣地道:“你自己釀酒還不夠玩么?”她確實是有建酒坊的意思,但是她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好玩的。更不覺得這事需要她親力親為。
老和尚顯然也沒有帶著謝安瀾一起玩兒的意思,只是囊中羞澀罷了,“你這丫頭早早的就說建酒坊,這么久了也不見動靜。不知道貧僧一個人釀酒多辛苦么?年輕人怎么能如此怠惰?”
“你想怎么樣,直說吧。”謝安瀾道。
老和尚嘿嘿一笑道:“酒坊貧僧幫你蓋,你出錢就好,出地就好。”
謝安瀾嘆了口氣,“回頭我讓人給你。”
“貧僧就知道,你這丫頭是做大事的料,果然爽快!”老和尚歡喜地道。
謝安瀾冷笑,“你若是給我弄砸了,我保證你這輩子也別想喝到一滴酒。我天天給你灌白水!”
“……”好歹毒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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