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科探花突然被關進承天府大牢,并不是一件事。還是在“當街連殺四人”如此不靠譜的罪名之下,整個京城的人們再一次騷動起來。不過這一次反應最大的并不是普通的市井百姓或者朝中官員,而是那些讀書人,其中還有一部分高考落第尚未來得及離京的考生。
在某些方便讀書人本就敏感,許多人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腦海里就閃過了構陷二字。之后在聽京城幾大實力拉攏陸離不成惱羞成怒云云,頓時對自己的聰明才智心滿意足――果真如此啊。
一時間,整個京城的八卦都集中在了猜測到底是誰構陷新科探花郎這件事情上。
承天府尹身為京畿重地的父母官,自然消息耳目靈通早早地就知道這些消息了。在連續關押了陸離好幾天案情依然沒有任何進展的時候,只得提議先放人再。只要陸離不離開京城,案子可以慢慢再查。
不過這里畢竟是京城,如此重案并不是一個府尹能了算的,大理寺和刑部不同意,就只能將人繼續押著。對此承天府尹大為不滿,雖然京城情況特殊,許多重案刑部和大理寺都會插手,但是到底刑部和大理寺并不需要直接參與案件的探查,只負責審判和復核罷了。若是這個案子罪證確鑿也就罷了,偏偏找不到證據這兩家還要死扣著。那些吵鬧的讀書人是不會跑去刑部和大理寺干什么了,但是他們會到承天府鬧騰啊。一大早,承天府尹就已經收到了不下一百分為陸離請命伸冤的書,其中不乏一些頗有名氣的讀書人和今科上榜的進士。
不過承天府尹也不想得罪刑部和大理寺,只得輕哼一聲應了下來,同意繼續關押陸離好讓刑部和大理寺有更多的時間找證據。但是承天府這邊,承天府尹只派出了幾個經驗老道的人推官,仵作,衙役協助柳浮云等人。他是承天府尹,一方父母官,每日也是日理萬機的,哪里跟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一樣閑,整天盯著一個人一個案子。
看著拂袖而去的承天府尹,馬大人有些無奈地摸摸鼻子苦笑道:“柳大人,曾大人似乎對咱們頗為不滿啊。”
柳浮云垂眸,淡淡道:“曾大人事務繁忙,你我正該為他分憂才是。”
馬大人心中無奈的嘆氣,你是不用擔心得罪了承天府尹,但是他卻只是刑部一個的沒什么背景的六品主事啊。得罪一個三品的京畿府尹,我是吃飽了撐得啊。
“這案子,柳大人可還有什么線索?”
柳浮云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門外的天空,道:“再查查看吧,若是實在是沒有線索,也只能放人了。”
馬大人心中松了口氣,他就怕柳浮云非要拽著陸離不放。這案子他研究了許久也沒看出來能有什么線索和進展。他不會排除陸離一定就不是殺人兇手,這世上匪夷所思的殺人方法,意想不到的殺人兇手多了去了。但是他們找不到證據,那就是沒辦法。
柳浮云不再話,心中默默盤算著,他是還覺得…兇手就是陸離。
陸離依然安安靜靜地坐在牢房里,連姿勢都跟那日謝安瀾進來探望他的時候沒什么兩樣。依然干干凈凈斯溫雅,仿佛他此時坐著的不是陰暗的牢房的地面,而是家中的書房一般。
牢門傳來一聲輕響,陸離抬眼望過去,幾個衙役帶著人走了進來。陸離的目光自覺掠過了幾個衙役,落在了被他們領進來的人身上。這人也沒什么特別出眾的地方,尋常的打扮,尋常的長相身高,四五十歲的模樣。若是唯一不太尋常的地方,那該就是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惡意了。
當然,能讓承天府尹的衙役將他領進來,這個人的身份也不會太過尋常就是了。
“陸大人,你好啊。”中年男人笑瞇瞇地對陸離打招呼。
陸離偏過頭打量著來人微微皺眉卻并不話,中年男子也不在意,道:“陸大人想來不知道我的身份,不過這并不要緊。”
陸離淡淡道:“誰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中年男子一愣,眼神立刻收縮了一下,定定地盯著陸離,似在考量他的話是真是假。好一會兒,中年男子方才挑眉道:“哦?自然如此,陸大人,老夫是誰?”
陸離道:“你是…高陽郡王府的人。”
中年男子垂眸,好一會兒方才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看著陸離道:“陸探花,你實在不該表現的如此聰明。要知道,聰明人一般都是活不久的。”
陸離冷然瞥了他一眼并不話,中年男子也不在意,繼續道:“我們王爺是真心希望陸探花為他效力的,不知…陸探花此時可改變了主意了?”
陸離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仿佛懶得再聽他的話,直接閉上了眼睛。
中年男子臉上染上了一絲怒意,很快卻又重新笑了起來,聲音里充滿了惡毒的意味,“陸公子,你是否以為沒有人能抓住你的把柄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碰巧…那天有人親眼看到了陸探花殺人的一幕呢。而且…還直到陸探花將兇器藏在哪兒了。陸探花…咱們是否應該為承天府尹和刑部大理寺的大人們分憂呢?”
陸離漠然不語。
中年男子冷哼一聲道:“我倒是奇了承天府這么久都還審不出來半點線索來呢,原來是你們對陸探花太客氣了些。平時你們審案子也是這般的?”
“自然不是,但是…”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的人道。平時審案子抓到嫌疑犯都是先打一頓再,十個里總有三四個會招的。但是陸離畢竟是今科探花,又是朝廷命官,如今雖然沒有什么“刑不上士大夫”的講究,但是一般人也不會對這些人動手。畢竟,讀書人身體都不好,打死了怎么辦?
中年男人道:“既然不是,為何這次又心慈手軟?難不成你們跟這位陸探花有什么交情?”
“自然沒有。”
中年男人道:“證據我們已經送到了,也算是咱們為朝廷盡力了。至于能不能讓他開口,就要看各位的了。畢竟,如今可還有不少人…等著結果呢。”聲音里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確實是有不少人都在等著結果,就這兩天京城里那些權貴大家就有不少派人來過問了。都讓人有些驚詫一個的探花如何能勞動這么多人關注。
“多謝先生,我們知道該怎么做了。”衙役有些諂媚地道。
中年男子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有些幸災禍地看著陸離道:“陸探花,你別怪老夫心狠,要怪就怪你自作聰明,卻偏偏又不識抬舉。要知道,一個人可以恃才傲物,但若是太過,就惹人生厭了。”
完,中年男人不再看陸離,轉身悠然離去。出了牢門,方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厚重的大門,唇邊勾起一抹不屑,“智計過人?哈!”這世上聰明人多了去了,再聰明的人死掉了也只是一個死人而已。
牢房里,坐在地上的陸離望著離去的中年男子,眼底也同樣閃過一絲寒意。唇邊輕微動了一下,卻沒有人聽到他了什么。幾個衙役已經神色不善地朝他逼了過來。
謝安瀾端著茶水坐在大廳里,看著眼前一臉焦急的曹修。
曹修連連嘆氣,“少夫人,你怎么就一點兒也不著急呢!”曹修之前還佩服過這位少夫人臨危不亂,但是如今卻有些頭疼這位是不是冷靜的太過了。剛剛收到承天府里傳來的陸離被刑訊逼供的消息,曹修就急忙趕來告訴謝安瀾了。誰知道這位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就這么端著茶杯坐著也不開口。
見曹修急了,謝安瀾方才放下茶杯淡淡一笑道:“多謝曹公子,讓你擔心了。”
曹修嘆了口氣,“其實這事兒夫人也幫不上什么忙,我實在不該來告訴夫人才是。”
謝安瀾搖頭道:“不,我要多謝曹公子才是。若不是曹公子即使相告,只怕我們還要蒙在鼓里。不過…既然進了承天府大牢,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有些準備的。”如今這世道可不講究什么明執法,事實上過了這么幾天了陸離才被用刑謝安瀾都有些驚訝了。
曹修卻有些擔心,“但是只怕陸兄的身體……”
謝安瀾垂眸道:“他…總不會讓自己出什么大事的。”
曹修怪異地看了謝安瀾一眼,他是相信陸離的才智的。但是在大牢里那種情況,有時候就算你再智計百出也是不管用的。
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不然,還能怎么辦呢。”
曹修也跟著嘆了口氣,道:“得也是…祖父已經親自去承天府找曾大人了,用刑的事情想必會緩一緩,少夫人也不必太過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