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良久,都覺不妥,最后各人只得決定先放放,著圣旨好生宣慰嘉獎,等錦州戰事全部打完再說。
當然,各督撫與大將可以圣旨宣慰,不過錦州前線千總以下的官將及士兵,卻需要兵部立時封賞,緩慢不得。
而大明邊軍的斬首功次,一向賞賜豐厚,特別對東奴北虜更是如此,正德年間曾議定,一人獨斬首級一顆,著升實授一級,三人共斬一顆,為首者升署一級,為從者給賞銀財帛。
便是二人共斬幼小賊首級一顆,也就是不到十五歲小韃子,為首者都可以升署一級,為從者量賞。不愿升者,每實授一級賞銀五十兩,署職二十兩。斬殺婦女與兒童,也一樣署職給賞,不過要砍到四顆腦袋。
到了嘉靖年間,斬首一顆者,除升實授一級外,又賞銀三十兩,所得馬匹等物,盡給本人。隆慶年更題準,與大眾達賊血戰,能臨陣斬獲首級一顆者,超升二級,不愿升者,賞銀一百兩,所獲馬牛貨物盡給本人。
當然,這只是薊鎮一家,各邊不得援以為例。
這是小兵的首級功賞,對軍官來說,千總把總,領官軍五百或一千人,部下有斬獲首級十名顆,二十名顆者升一級,每多十顆二十顆加一級,一直到三級而止,二級實授,一級署職。
除首級外,大明還有頭功、奇功等分別,此并不看首級,只看敵之多寡、捷之大小。陣前當先、殿后、斬將搴旗、擒斬賊首等,都算奇功。上等者,擬升,次等者。擬賞。
現在大明的功次。都是仿嘉靖例,斬首一級,升實授一級。再賞銀三十兩。游擊參將的功次都可緩緩,不過前線低級軍官與小兵的賞賜不能緩,初戰剛大捷。就有功不賞?那前線的將士如何肯下力死戰?
此次遼東大捷,連斬首數,還有各種官兵頭功、奇功賞賜,又督撫大將功次未定,就要多賞財帛銀兩。零零碎碎,算起來有近十萬兩之多,這個錢,自然要兵部或是戶部出。
談到銀兩,兵部尚陳新甲。戶部尚李待問卻是叫苦。特別李待問,更是給崇禎皇帝算了一筆帳,便是關于此次錦州大戰的花費。真是難以想象的浩大。
此時云集遼東的兵馬己經超過二十萬。他們大多是營兵,按此時的軍餉來算。每兵至少需要銀一兩,加米數斗,這是多少銀子?
況且錦州前線中,還有數萬的騎兵,這些騎兵,除基本軍餉外,每月還約要二兩的草豆銀,如此前線的大明軍隊,光光糧餉,一個月差不多就要三十萬兩銀子。
這些前線將士,當然不能吃銀子,遼東地方,也供應不了這么多糧草。開中法后,邊鎮的糧草大多由商人支運,只是如此大戰,商人同樣供應運輸不了那么多糧秣,還需要朝廷支應。
千里運糧,十去其九,數十萬民夫肩挑人背,小車推送,頂多牛車馬車,運糧到達遼東后,一路損耗多達數倍,這樣戶部準備的糧草,一個月就需達數十萬石之多。
戰事才剛剛開始,眼見戶部的庫房就要掏空了,李待問四處恤補,還向御馬監借了不少銀子,這都是要利息的,還是利滾利,現在他只盯著秋糧稅收,希望可以緩解一二。
此戰的賞銀,戶部是可以掏一部分,不過松錦戰事若長久相持下去,糧餉肯定保證不了。
他一抬官袍,向崇禎皇帝跪了下去:“臣以為,錦州之事,當速戰速決,眼下的大明,打不起大仗啊,還請皇上明察!”
吏部尚李日宣,卟嗵一聲,也陪著李待問跪了下來:“臣認為李閣老所說,當是老成謀國之。皇上發餉源源,自是軍心歡動,然遼東兵多餉艱,戶部一直恤補窮匱,又豈是長久之道?”
“今蘇州府旱蝗,太倉州災荒,湖州府蝗災,山東、河南又大旱再起,村里無炊煙,野多暴骨,蕭條慘楚,餓死載道,目不可忍視。嗷嗷生靈豈可坐視不救?曹賊,革、左諸賊未凈,不論救濟或是剿賊,皆需大批糧草,又豈能盡支于遼東?”
他說道:“今聞官兵大捷,正是士氣如虹之時,當趁銳而擊之,一鼓作氣,盡滅韃虜,以解錦州之圍。萬不可坐失良機,困守寸地,豈不聞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二人的話,聽得陳新甲一驚,他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慌忙對崇禎帝道:“皇上,萬萬不可!”
他立時跪下,說道:“圣上明鑒,錦州雖有捷報,然東奴大部仍在,戰力不失,豈又可輕敵冒進?當穩扎穩打,免得給奴以可趁之機。兵兇戰危,古有明訓,一個不小心,就是舉國精銳盡喪,還請皇上三思!”
錦州之戰,陳新甲早與王斗交流過,依王斗說的,松錦之戰,當急時急,免得坐失殲敵良機,當緩時緩,免得輕敵冒進,給賊奴以可趁之機。
數十萬人的大戰,又豈能一時半會分出勝負?而且此戰東奴傾國而出,戰力非比尋常,奴酋洪太,也非等閑之輩,所以松錦之戰,比拼的就是國力,看誰能堅挺到最后。
雖然陳新甲是兵部尚,不過打仗的事,他更相信王斗的意見。
按王斗說的,這場仗,只要大明不敗,就那等于勝利。前方捷報己經傳來,他這個兵部尚,在崇禎帝眼中,印象分大大加強,又哪會冒這個倉促決戰的風險?
萬一失敗,他這個兵部尚就當到頭了,內閣首輔,更想都不用想,所以一聽李日宣、李待問的話語,立時出反對。
李待問眼中閃過冷意,對陳新甲怒聲喝道:“敢問本兵陳大人,若不速戰速決,長將相持下去,糧餉何在?”
陳新甲冷笑道:“李閣老是戶部尚,糧餉問題。自然由你解決。怎地問起我來了?”
他大聲說道:“我大明是相持不起,然奴賊更相持不起,豈不聞奴境之內銀多糧少。便是王公大臣,也常有饑寒之憂?”
“我大明再是窘迫,東奴蕞爾小國。在糧草供應上,也不能與我大明相提并論!況且東奴青壯盡出,境內莊園田畝乏人耕種,日久糧草更難以接濟,只要相持,我大明必勝,皇上請三思啊!”
說完他對崇禎皇帝連連叩頭,嗵嗵有聲。
這時張四知也在陳新甲身旁跪下,說道:“臣附意!本兵肺腑之。一片為國為民之心,天日可鑒,”
說完后。又慢條斯理看了李日宣、李待問一眼。眼神陰沉無比。眼見內閣首輔之位不保,張四知有點破罐子破摔起來。不過臨退之前,定要給李日宣、李待問二人下點眼藥。
比起李日宣、李待問二人的背后一刀,陳新甲雖然與他爭斗激烈,反倒有點象君子之爭,不象二人那么yin險。這一刀,讓張四知深深記在心中,此仇可謂不共戴天,不知不覺,他己經與陳新甲結成了同盟。
眼見閣臣紛爭激烈,各有各的道理,崇禎皇帝不由猶豫起來,緊捏奏折,久久不語。
……
崇禎十四年八月,在松錦前線明軍與清軍血戰
時,臨近東路,塞外滿套兒之地。
滿套兒便是后世的豐寧地區,南部多山地,群山綿亙,茫茫林海。北部水草豐美,盡是遼闊的高原草灘,從西北往東南,有湯河、潮河兩條大河。
這二河,湯河往東南后,經過密云鎮的馮家堡,石城堡,一直通向通州,天津等地。潮河同樣如此,經過密云鎮的古北口,在密云與湯河交匯,進入密云后,二河又稱白河。
崇禎十二年,鐘顯才奉王斗之令,開拓滿套兒,又移流民,在滿套兒諸地,沿著湯河、潮河兩岸,設立了眾多的屯堡。還有大量東路商人涌入,在境內設立畜場,礦場,伐木場等等。
總體而,滿套兒南部,礦場與伐木場較多,北部草灘疏林地帶,各屯堡附近,畜場較多,各式的雞場,鴨場建立,還有牛場,羊場等等。
他們每年都生產出大批的肉瓷罐,暢銷東路各地,有軍隊這個大客戶在,不愁肉產品販賣不出。特別崇禎十三年時,滿套兒發現金礦,更吸引了眾多商人的進入。
由于獲利頗多,塞外廣大的地盤,己經成為東路商人眼中的金礦。
崇禎十三年下,甲等擁軍模范,鎮東商行會長鄭經綸與副會長賴滿成,因為積極響應王斗開墾塞外的號召,更被幕府嘉獎功勛值一百點,并被許可佩劍而行。
要知道,時舜鄉軍,現在靖邊軍計算軍功的“功勛值”可謂非常珍貴,一百點功勛值,足以兌換塞外良田一百畝,或是草場山地五百畝,這些都可以世世代代傳家的,只要王斗在一日,就保證這些土地歸他們所有。
以中國之民千百年來對土地的熱誠,誰不眼熱?而且,這些土地上,若發現什么珍貴的礦產資源,同樣歸擁有人所有,只需上繳收入的三成便可。
明顯一個例子,賴滿成選到的山地中,本來多溫泉,奇峰異洞,他原本打算建個山莊的,卻不料無意中發現了金礦,立時轟傳四野。
賴滿成有懷壁之憂,要將金礦獻給王斗,卻被王斗所拒,幕府之律一法九鼎,豈有失收回之理?此事之后,所有的東路商人都放下心來,開拓塞外的熱情越發高漲,除想獲得實利外,還想獲得功勛值。
畢竟軍隊塞外開拓的土地所得,都歸王斗所有,而沒打下的土地,也沒有安全感,沒有軍隊保護啊。況且,王斗許可與幕府聯合,卻不許可私自拓土,所以想要獲得封地,就只有從王斗手中獲得,功勛值,就是其中的途徑,可多渠道獲得。
越來越多的商人武裝出境,雇傭退役的舜鄉軍,招募護院家丁,刀客劍客鏢師什么的,幕府“宗師堂”設立后,許多擁有劍士身份的武者也被這些商人雇傭,加入各種塞外開拓隊。
這些商人開拓隊裝備精良。因為幕府大力支持。所以各隊都擁有大批犀利的東路鳥銃手銃與盔甲,他們主動刺探塞外各個部落情報,測繪山地水源。配合幕府的情報司人員,源源不斷將各樣情報發回。
而隨著東路匪患的肅清,境內太平。武器的收繳,也早己完畢,往日各人出門必隨身攜帶防身武器的現象消失不見,現東路能隨身攜帶兵器的,也只有軍人與學生。
而普通的軍戶百姓,商人什么的,要持武器,必須辦理持劍證與持銃證,經幕府鎮撫司與情報司證實忠誠可靠。方可擁有鳥銃,手銃,刀劍。盔甲等武器。而且平日不許攜帶出門。
鄭經綸等人被許可佩劍而行,可謂身份的象征。而且這種特許嘉獎者,時時都有面見王斗的機會,還經常可與王斗共進午餐或晚餐,不知讓多少人眼熱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