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立即回稟:“臣在御書房外恰遇崔大人。”
而此刻的崔知許,正盯著那張略顯凌亂的御案。
墨硯偏斜,奏折散亂……
他們方才就是在這里?
裴煜察覺他的視線,非但不惱,反而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順手理了理本就齊整的衣袍:“朕聽聞崔家莊子走水,崔卿為救火傷了手臂,怎不在府中好生將養?”
崔知許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垂首道:“啟稟陛下,臣的傷勢已無大礙,愿即日返回翰林院復職。”
裴煜微微蹙眉:“可朕記得,崔卿傷的是右手?”
崔知許面色有些難看,仍堅持道:“臣這些時日苦練左手執筆,雖不如右手流暢,亦能書寫公文。”
裴煜眸色一轉,蘊出幾分笑意,瞬間又是一派溫潤君王模樣:“既然崔卿傷勢已愈,便回去復職吧。這些時日翰林院擬的幾道詔令,朕都不甚滿意,終究不及崔卿的文采。”
崔知許再次躬身施禮:“臣領旨,告退。”
裴煜微微頷首,目送那道清瘦的身影退出殿外,,方才轉身望向靜立一旁的江寒。
他指尖輕叩案幾,語氣沉凝:“朕欲遣人赴江南查探唐硯卿一事。”
江寒略一思忖,問道:“陛下可是屬意江御史前往?”
裴煜否定:“江承做事太過拘泥,還是要派機敏善變通之人,朕打算讓瑞王跑一趟,此行暗藏兇險,你且選派得力之人隨行護他周全。”
待江寒領命退下,裴煜獨坐御書房批閱奏章,直至酉時掌燈時分,方在殿內傳膳。
燭影搖曳中,他伏案續理政務,待到亥時更響,德福公公方才輕步近前稟報:“陛下,南美人已在紫宸殿偏殿候駕。”
裴煜這邊政務已經處置完,正拿著一本書看。
聞報便將書冊置于案上,起身乘輿返回紫宸殿。
陛下今日翻了南美人牌子的消息早就傳出。
宮道兩旁樹影婆娑,早有貴太妃安插的眼線隱在暗處。
見圣駕迤邐而來,一人疾步回宮稟報,另一人仍蟄伏原地繼續觀望。
裴煜直接去了書房,德福公公在一旁給研墨,裴煜開始揮毫作畫,一幅秋山煙雨圖漸現筆端。
德福公公在一旁諂媚的稱贊:“陛下您這干筆運用得太妙了,蒼中帶潤,把秋山的蕭瑟與厚重感表現得特別好,真是‘干裂秋風,潤含春雨’。”
主仆二人在這靜夜書房中,一個揮灑丹青,一個奉承陪侍奉承。
直至門外的內侍輕聲通傳:“公公,時辰到了。”
德福公公轉身吩咐:“將人送回去吧。”
內侍轉身往偏殿走,心里暗忖,一個假侍寢非要一個時辰,這陛下真是太要面子了吧,是生怕人說他不行?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出口,也就是心里吐糟。
那邊軟轎抬著南星出去,德福公公瞧著天色也晚了,便道:“陛下,今夜要不就在紫宸殿歇下吧。”
畢竟方才翻過牌子,若再回關雎宮恐惹非議。
裴煜卻將畫筆投入青玉筆洗,接過溫帕拭手:“今日才更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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