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抬頭,淡然回應江寒的疑慮:“寺院是崔老夫人帶安和去的,寶相和尚亦是安和自已偷帶入宮中。這些過程,嫻妃最多有些推波助瀾。”
江寒抬眼,怔怔地望著陛下,此刻方才明了,陛下什么都知曉。
裴煜看穿他的心思,復又開口:“你是否覺得,朕對嫻妃過于縱容了?”
江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裴煜語氣依舊平淡:“貴太妃與安和屢次對嫻妃出手,她懂得反擊,亦懂得自保,朕很欣慰。”
他目光掃過江寒:“嫻妃到底心善,即便反擊,她也為安和留了退路,成全她與寶相。”
江寒聞,如醍醐灌頂。細想之下,這條路確實是安和公主自已一步步走出來的,如今這個結果,也是種其因得其果。
他當即拱手,心悅誠服地道:“臣明白了。臣這便回去,命人將駙馬妥善收拾干凈,準備放出來。”
裴煜淡淡道:“去吧。”
待江寒退下,他擱下御筆,轉而吩咐侍立一旁的德福:“你去傳旨。”
剛寫的圣旨還熱乎著,德福公公雙手捧起時格外小心,生怕暈染了字跡。
圣旨抵達芳嫵宮,德福甫一宣讀完,安和公主霎時色變,竟不顧禮數當場鬧將起來。
她非但不接旨,反將德福公公遞過的圣旨一把摜在地上,隨即起身,頭也不回地直奔御書房。
她一路疾奔,抵達時已是釵橫鬢亂、氣喘吁吁,不等小喜子公公通報,便將他猛地推開,徑直闖了進去。
“皇兄!你怎能將寶相指給我做駙馬?!”她聲音凄厲,帶著哭腔。
裴煜抬眼見她那副形容,眉頭鎖緊:“瞧瞧你,哪還有半分公主的儀態!”
安和沖到御案前,急切道:“皇兄,事到如今,我哪還有心思顧及什么禮儀!”
自邊關回京這幾年,裴煜念及貴太妃昔日照拂之情,對這個皇妹確多疼惜,卻也不意縱得她如此任性。
他鳳眸微冷,睨著她道:“寶相不是你自已選中的人?朕如今成全你,有何不好?”
安和連連搖頭:“他不過一個野和尚,無家世無學識,有何好處?莫說我堂堂公主,便是七品縣令家的小姐,也斷不會下嫁于他!”
聞,裴煜薄唇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冷笑:“人是你自已帶入宮的,更何況,你既已有了他的骨肉,這已是最好的結局。”
圣旨宣讀的同時,也傳到了關雎宮。
秋雨過后,天氣轉涼,小廚房特為姜若淺燉了鴿子人參湯。
她命胭脂盛出一盅,親自到了御書房。
剛到門外,便聽得內里安和公主的哭訴與爭執。
小喜子公公悄步上前,低聲稟道:“娘娘,安和公主正在里頭與陛下鬧呢。”
語間滿是提醒。
姜若淺聞駐足,沒有必要此時進去尋不痛快,便淺笑道:“本宮在此稍候片刻。”
一來,她樂得看安和自食其果的熱鬧;二來,她手中這盅湯,終究還是想親自送給裴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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