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不愿與她多費唇舌。此時,內侍已應聲入門,一左一右便要將她押下。
清韻一雙眼眸死死望向帝王,眼中是全然的絕望與不甘,凄柔哀婉道:“此事關乎惠賢太后死因!”
裴煜身形一頓,鳳眸微瞇,審視她片刻,終是抬了抬手。
內侍即刻松開清韻,無聲退了出去。
裴煜緩步歸座,眼尾淡挑,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朕倒要聽聽,你能編出什么來。”
清韻見帝王神色間盡是疑色,本能地想膝行靠近些許,卻觸及他眼中那抹暗含威壓的冷光,立即跪正了身子,顫聲道:“奴婢今日斗膽勾引陛下,實有難以說的苦衷……奴婢原是個街邊小乞兒,六歲那年,被一位容貌盡毀的女子收養,認作女兒。母親她……為人極好,極為善良,卻長期被一種慢性毒藥折磨。”
她語聲哽咽:“那時奴婢常常在想,母親這樣好的人,究竟是誰如此狠心,不僅毀她容貌,還要讓她受盡劇毒之苦,生不如死……直到奴婢十二歲那年,母親終于油盡燈枯,臨去之前,才將真相告知于奴婢。她說,她原本是姜太后身邊的宮人,在宮里的名字……叫花枝。”
裴煜靜坐于上,面上淡漠如水,不見媚香帶來的影響。
清韻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母親年滿二十五之時也到了宮女可放出宮之時,一心盼著出宮歸鄉,卻被灌下劇毒。她在宮中歷來謹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錯,唯有在幾年前曾奉姜太后之命,給當時的蘭嬪娘娘送過一盒人參。不料幾日之后,便聽聞蘭嬪娘娘薨逝的消息。她被灌毒,本已必死無疑,但是最后有……當時母親有一個關系要好的公公,也就是對食,想法子助她逃出了宮。”
語至此處,她微微一頓,仰起一張小臉,望著帝王。
長睫上承著將落未落的淚珠,似晚荷承露,纖指緊攥衣擺,指節泛白,肩頭微不可察地輕顫,滿腹委屈與哀愁。
帝王心思深沉如海,不泄半分波瀾,她跪在下方,絲毫窺探不出任何端倪。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下唇被咬的發白,才繼續顫聲道:“母親含辛茹苦將奴婢養大,那樣好的人,卻一生被劇毒折磨……自她去世后,奴婢心中便只有一個念頭,為母報仇。可奴婢當年年幼,勢單力薄,如何能與高高在上的太后抗衡?”
“無奈之下,奴婢只得自賣自身,入宮為婢,只盼能尋得一絲契機,為母親伸冤。奴婢十二歲入宮,至今已十六歲,整整四年……只因生了這張臉,各宮主子皆心存防備,同為宮女者亦多排擠,始終只能做些最下等的粗活,報仇之事,遙遙無期。”
“奴婢今日此舉,絕非為了攀附榮華勾引陛下……”
她的聲音越發軟糯,如泣如訴,細腰不堪一折地彎著,宛若風雨中凋零的花枝,惹人憐。
“奴婢想著,嫻妃娘娘是姜太后的親侄女,奴婢除卻這副容貌,再無依仗……唯有設法得到陛下垂憐,或許……或許方能有一線生機……”
她在這邊凄凄切切地傾訴,另一頭的主寢殿內,貴太妃伸長脖頸望向門口,壓低聲音問道:“那面情況如何了?”
侍立在側的梅香嬤嬤忙躬身回話:“已進去一會兒了。”
貴太妃眼中掠過一絲異常明亮的光彩,又追問道:“該派人去請嫻妃了。”
梅香嬤嬤低眉順目:“娘娘放心,公主早已派人去了。”
此刻,瑞安宮派出的宮人已疾行至關雎宮,正對著姜若淺稟報:“啟稟娘娘,貴太妃娘娘病情突然加重,竟吐了血,陛下聞訊已趕去瑞安宮了。”
姜若淺聞,纖眉不禁微微一蹙。前幾日她去探望時,太醫明明只說貴太妃是秋季肺燥,咳嗽,怎會突然嚴重到吐血的地步?
轉念一想,自已這幾日確實未曾親自關心過貴太妃的病況。
如今既聞吐血,于情于理,她都不得不去。遂即刻吩咐備轎,乘上軟轎,匆匆趕往瑞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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