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恩典，小民...小民們都知道，感激不盡！新城是好，亮堂，干凈，有蕭神您賜予的太平日子過...”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眼神飄向低矮的門外，望向那深邃幽暗、層層疊疊如同蜂巢般的坑壁建筑群。
“可是...王爺啊，這里...這里是根啊。”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小民的爹娘，爺爺奶奶，祖祖輩輩，都生在這坑里，埋在這坑里。”
“五年前那場天塌地陷，半個城都沒了，死了好多人...活下來的人，就像這石縫里的草，硬是在這爛泥碎石里扎下了根，一磚一瓦，一釘一木，重新搭起了這遮風擋雨的窩...這每一塊木板，每一片鐵皮，都浸著先人的汗，沾著親人的血...”
婦人也在旁邊默默垂淚，接茬道：“蕭神，新城是好，可那是地上人的地方。我們這些坑里人上去，總覺得...格格不入。
“手腳笨拙，不懂規矩，說話口音也被人笑話...就像離了水的魚。在這坑底，大家都是一個樣，都是泥里滾爬過來的，誰也別嫌棄誰。
街坊鄰里，都是當年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誰家揭不開鍋了，鄰居勻口吃的；誰家娃娃病了，懂點草藥的老婆子就上門瞧瞧...這份情義，這份依靠，地上...地上沒有啊！”
王老栓用力點頭：“對！王爺，朝廷的補貼，我們領了，心里念著您的好！可這錢...買了地上的一磚半瓦，就買斷了祖祖輩輩的根嗎？
我們...舍不得啊！舍不得這住了幾代人的地方，舍不得這些一起熬過命的街坊，舍不得...埋在這坑里的先人！”
他指著門外下方更深處的黑暗：“您看那下面，老城塌陷的地方，成了地下河...可那下面，埋著我們多少親人啊！
逢年過節，能在坑邊燒點紙錢，念叨幾句，心里...心里才踏實。
要是搬走了，連個祭拜的地方都沒有...這心里頭，空落落的，比餓肚子還難受！”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沉重，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鄉土情結和對逝去親人的無盡眷戀。
這不是簡單的貧窮或懶惰，而是一種在巨大災難后幸存者們抱團取暖、在廢墟上重建家園過程中形成的、難以割舍的精神羈絆和文化認同。
這鬼城底層，是他們的家園，是他們的根，更是他們逝去親人最后的守望之地。
說著老婦人有些尷尬的對著蕭策說道：“蕭神，在您面前，我們不敢有著隱瞞，當然，我們在這邊，其實還是有著一點私心...”
聽到了老婦人的話之后，蕭策疑惑的問道：“哦？私心？什么私心？”
老婦人直接對著蕭策說道：“蕭神，那就是我們若是在這邊，朝廷就不會把這個坑給埋了。而我們若是都走了，這個地下城一定是會被填坑了的！”
“到時候，就...就...我們想要祭拜家人都沒有地方了...”
尹盼兒聽得動容，眼圈微微泛紅。
她理解了，朝廷提供的是一條改善物質生活的路，但對于這些經歷了滅頂之災、在廢墟和絕望中重建起家園的人來說，離開意味著精神上的流離失所，意味著斬斷與過去、與親人最后的聯系。
蕭策靜靜地聽著，深邃的目光掃過這狹小卻凝聚著厚重情感的棚戶，掃過王老栓夫婦眼中那份近乎虔誠的執著，也掃過那兩個懵懂無知、未來或許也會面臨同樣選擇的孩子。
他明白了小泥鰍那份機靈與堅韌從何而來，正是這片浸透著苦難、卻也孕育著頑強生命力的土壤。
他沒有再勸說什么，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本王明白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故土難離，根脈難斷。這份情義，本王尊重。”
就在這時，小泥鰍已經收拾好了他那個小小的、癟癟的包袱，緊緊地抱在胸前，走到了蕭策和尹盼兒面前，眼神明亮而堅定。
“王爺，夫人，我收拾好了！”
蕭策看著眼前這個即將告別父母、告別這生于斯長于斯的泥潭的孩子，最后對王老栓夫婦道：“放心，本王會照看好他。你們...也多保重。”
王老栓夫婦聞，再次激動地伏地叩首：“謝王爺！謝娘娘！王爺娘娘大恩大德！泥鰍，快！給王爺娘娘磕頭！到了外面，要聽話！要爭氣！莫要給王爺丟臉！”
小泥鰍也跪了下來，對著父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聲音哽咽卻無比清晰：“爹！娘！孩兒走了！你們保重身體！弟弟妹妹要聽話！我會爭氣的！一定會！”他又轉向蕭策和尹盼兒，“王爺！夫人！小泥鰍定當盡心竭力，報答您的大恩！”
蕭策伸手，輕輕扶起了小泥鰍。
隨后就看向了王老栓的夫婦，隨即說道：“兩位夫婦，若是我讓朝廷來給你們這個地下城重新規劃一下，改造一下...你覺得如何？”
王老栓夫婦搖頭：“不用了王爺，這種都是勞民傷財的事情。而且，這邊坑洞天知道會不會在塌陷。而且，其實，如今這個護龍鬼城，已經是形成了一個規模，以及他的特色，大家可能就是喜歡這種詭異之中，雜亂，神秘的感覺...”
蕭策聽到了王老栓夫婦的話之后，點頭，他覺得他們說的還是非常有道理的。
隨即在身上摸了摸，他身上還是帶著一些龍幣的。
直接遞給了王老栓夫婦：“這個算是你孩子在我這邊的工錢。”
王老栓夫婦聽到了蕭策的話之后，一個勁的搖頭，直接說不用。
“蕭神，不用，不用...您能夠帶著小泥鰍就是他八輩子修來的...”
尹盼兒這會說道：“這是王爺的心意，還有以后無論有著任何困難，都可以去找你們外面的城主。我們會跟著他們吩咐一下，你們任何合理要求都會滿足的！”
王老栓夫婦只是擺手，推脫，萬萬不敢收這個錢。
蕭策見尹盼兒還要說，直接就說道：“行了，這是命令！你們要違背我的意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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