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續寫故事,他是在一本用硝化甘油浸泡過的書上,用燒紅的烙鐵書寫。
歸墟館內的那片純白空間,因為他心境的變化,似乎也染上了一層凝重的灰色。
“弈者”和掌柜沉默地看著他。他們無法理解“級聯失效”這種來自更高維度的技術術語,但他們能清晰地感知到林楓身上氣息的變化。那股剛剛升起的、如同神祇般隨心所欲的創造氣韻,此刻被一種沉重如山岳的責任感死死壓住。鋒芒盡數內斂,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平靜。
“你似乎……遇到了比‘他’更麻煩的東西。”“弈者”開口,他面前的棋盤上,光影流轉,似乎在推演著林楓此刻面臨的困境。
“麻煩的不是東西,是選擇。”林楓說。
他現在面臨一個悖論。想要對抗“原作者”,他就必須引入“新概念”,創造出超越這個世界現有規則的力量。但引入“新概念”的行為本身,又會將整個世界推向被“隔離”和“廢棄”的深淵。
他像一個醫生,為了治好病人的癌癥,必須使用一種會引發致命心臟病的藥物。
不行,不能這么被動。
林楓的思維高速運轉起來。既然“沙盒”是一個擁有最高權限的獨立開發環境,那它的極限在哪里?“原作者”真的對這里束手無策嗎?
他決定測試一下。
他沒有再去觸碰“絕對切割”這種一聽就要出大事的終極概念,而是將目標轉向了更基礎,也更復雜的領域——生命。
“定義,‘生物:蝶’。”
純白的空間中,再次浮現出金色的邏輯絲線,但這一次,它們交織的結構比定義“劍”的時候,要復雜億萬倍。
“第一層:物理結構。由頭、胸、腹、六足、四翼構成……”
“第二層:能量循環。設定‘生命核心’,通過吸收‘虛數能量’維持基本活動……”
“第三層:行為邏輯。寫入‘趨光性’、‘覓食’、‘繁衍’三大基礎指令……”
林楓一邊定義,一邊仔細感知著“沙盒”的運行狀態。起初一切都很順利,金色的絲線飛速編織,一只蝴蝶的雛形開始在他的面前緩緩構建。但當他開始定義第四層,也是最核心的一層時,問題出現了。
“第四層:生命周期。定義‘卵、幼蟲、蛹、成蟲’四態循環,設定‘信息熵’在轉化過程中的自然增減……”
就在他試圖寫入關于“信息熵”的復雜算法時,整個純白空間,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就像一臺電腦在運行超大型軟件時,因為內存不足而出現的瞬間卡頓。
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林楓、弈者、掌柜,都清晰地捕捉到了。
“弈者”忽然抬起頭,望向這片純白空間的某個方向,一個極其遙遠,幾乎被“無限”這個概念所模糊的盡頭。
“那里,有東西。”
林楓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瞳孔驟然收縮。
他一直以為這個“沙盒”是無邊無際的。但現在他才發現,這片純白的“無限”,是有邊界的。在視界的盡頭,存在著一堵看不見,卻能被“感知”到的“墻”。
那堵墻上,正流淌著瀑布般的數據流。每一道數據流,都代表著主世界的一條法則,一次運算,一次交互。那些數據流原本是平穩而有序的,但此刻,在對應著“沙盒”的這片區域,數據流明顯變得滯澀和緩慢。
林楓瞬間明白了。
他的“沙盒”,他的“虛擬機”,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它更像是在“原作者”那臺超級服務器上,被強行劃分出來的一塊“硬盤分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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