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霽青買了票,簡單收拾完桌上的東西。
拉開書桌抽屜頓了頓,把壓在習題冊下的公交卡又放回錢包,仔仔細細扣好。
正月凌晨,天色青黑蒙蒙。
路燈昏黃,照著樓底下的鞭炮殼碎紅一地。
旁人冷得手都伸不出來的一天。
他在小區外掃了輛單車,頂著寒風騎到了火車站。
六點出發的車,整個車廂幾乎都在睡夢之中,偶爾幾聲嬰兒的啼聲,很快被困意安撫。
許霽青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打開主教練昨天發的決賽賽程。
初七初八兩天是比賽日。
之后兩天閱卷,海內外頂尖高校的數學專家會為所有參賽考生開講座,分享前沿研究是幌子,真實目的是為了第一時間搶占生源,好在最后一天的發榜日簽下最多的一等獎。
賽事組委會給他們安排了全程的食宿,最早初五就能入住。
初六,也就是明天晚上八點鐘,是最后的報到簽字時間。
主教練再三囑咐過他,八點半的全體領隊會議,需要他一起參加,江省省隊的位置在禮堂第一排正中,絕對不能遲到。
重壓之下,許霽青的大腦卻格外清明——
他不相信許文耀。
從過去到現在的每一秒,許文耀說出口的每句承諾,都會在日后被他隨手推翻。
這次他答應了回去,他也許能消停幾天。
那下次呢?
他渾身上下,值錢的東西唯有一點前途。
等他真的放棄了國賽,他是否還有足夠重的籌碼,去交換她平安回家?
那不如先讓許文耀死。
如果許文耀死了,一切就解決了。
最差的結果是他也回不去。
可她再也不會有事。
這趟回去,許霽青根本就沒帶錢,賬上余額比三十萬要多,密碼許皎皎知道。
耳蝸手術按部就班地排,夏天恢復好了就去學游泳,如果蘇夏愿意的話,也許能自已帶著小姑娘去水上樂園。
再也沒人來打擾她們的正常生活,林月珍應該能獨自撫養許皎皎長大。
另一種結局很圓滿——
許文耀有案底,他是天然弱勢受保護的好學生,手機里有大量的騷擾短信截圖和通話錄音。
即便許文耀死了,他也有很大的勝算會被定性為正當防衛。
三年過去了。
他比十五歲那年的自已肩膀更寬闊,更能忍耐痛苦,偽造現場的思路更縝密。
過去曾庇佑過他的騙局,也許能再為他打開一次出路。
有人在等他。
有人和他約好了,一起考去清大。
他們約好了,要在這個正月去京市,一起逛廟會逛故宮。
她想坐著小馬扎在頤和園溜冰。
哪怕只是在夢里,許霽青也無數次夢到過,女生身上是那件集訓看他時穿過的白羽絨服,臉頰被北方的寒風凍得發紅,小梨渦卻很甜,笑聲清脆明亮。
天上的太陽金燦燦的,他的右手好了。
一邊輕輕推著她向前,一邊護著她。
江城六點鐘。
晨光熹微,列車一路向北疾馳。
許霽青垂眸。
他重新點進火車售票界面,買了兩張新的車票:
一張下午四點半,從江城到京市。
一張明天中午兩點。
目的地一樣,起始地是安城。
他押上自已所有的未來和前程,
就賭這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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