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安正要甩開,指尖卻不經意觸碰到她溫熱的鮮血——
他身形猛地一僵。
那血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指尖微微發燙。一股奇異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來,像是梅香,又帶著幾分血腥氣。
姜世安的眼神忽然恍惚了一瞬,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梅柔卿端著一杯酒,笑靨如花地對他說:“姜郎嘗嘗,這是妾身特意為您溫的酒……”
“姜郎……”梅柔卿氣若游絲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她指尖的鮮血悄無聲息地滲進他的衣料,“那夜你在妾身耳邊說的話,妾身都記得。你說過,會永遠信我……”
姜世安的眼神由凌厲逐漸轉為迷茫,又漸漸染上幾分憐惜。他長嘆一聲,手中的鞭子“啪嗒”落地,竟彎腰將梅柔卿打橫抱起。
“都散了吧。”他嗓音嘶啞,透著深深的疲憊,“今日之事,誰也不準再提。”
跪在地上的姜綰心當即松了口氣。
姜珩忙上前扶起妹妹:“妹妹,地上涼,快起來。”
蘇氏神色復雜地望著這對兄妹的互動。
云昭卻緊蹙眉頭,死死盯著姜世安的背影。
伏在他懷中的梅柔卿正用染血的手輕撫他脊背,抬眸看向云昭時,那雙美目里滿是毒蛇般的陰狠。
云昭心底覺得不對……正在思忖間,蘇氏輕輕握住她的手。
待眾人散去,蘇氏才低嘆:“昭兒,有件事,母親一直未曾對你提及……”
“母親可是要說蘇家的事?”
蘇氏眼眶微紅:“當年是母親糊涂,發生一些事后,對你外祖家說了許多混賬話。
如今,母親已沒臉再回去。往后你遇見蘇家人……若他們遇到困難,在不為難的情況下,替母親幫襯一二可好?”
云昭回想起今日蘇家那對雙生子的態度,沉吟道:“母親可想回蘇家?”
蘇氏怔住,眸中閃過一絲向往,隨即又黯淡下去:“回不去了。”
母女二人從未聊起過這個話題。
云昭正色道:“母親如今是圣上親封的三品淑人,這個榮耀與父親無關,更與姜家無關。您既知這里是豺狼窩,難道還要與這些爛人糾纏一生?”
蘇氏搖了搖頭,聲音哽咽:“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阿昭,你還未成親……”
“我只要母親一句話。”云昭握住她微涼的手,“若有機會和離,母親可愿隨我一同離開?”
蘇氏怔忡片刻,淚水終于滑落,她輕輕點頭:“自是愿意的。但你的婚事……”
“昭兒的婚事自有主張。”云昭目光堅定,“母親只需記得今日之約。待時機成熟,我定帶您回蘇家!”
她深知以母親的性子,不愿讓自己為難,更不敢坦歸家之思,但回歸蘇家,定是母親深藏心底的渴望。
蘇氏望著女兒,忽然恍惚道:“不知為何,母親總覺得你兄長像是變了個人。”
云昭心頭一跳:“母親何出此?”
“你剛走失那年……”蘇氏的聲音輕柔如夢,“他日日來我房中,用那雙小手給我擦淚,說:
‘娘親不哭,等珩兒學會騎馬,一定把妹妹找回來。’那時他才六歲,身子弱得連馬鞍都夠不著,卻總是這般安慰我……”
她的目光飄向遠方,仿佛穿越了時光:“后來他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七日不退,整個人都燒糊涂了。你父親從太醫署請來一位姓楚的老太醫,施針用藥后,燒是退了,人也漸漸好了,可是……”
蘇氏聲音哽咽:“病愈后,他再也沒來我房里說過那樣貼心的話。
起初我只當他是病后體虛,后來才發現,他不止身子骨比以前壯實了,連性子都變了。
他不再愛耍刀弄劍,也不再提想要騎馬的事,而是整日將自己關在房內讀書,對你祖母聽計從,對我也日漸疏遠……”
她苦澀搖頭,淚水無聲滑落:“那時我整日沉浸在失去你的悲痛中,待察覺時,他已被你祖母和父親慣的再不是從前的模樣了。”
云昭心頭巨震,一個荒謬得近乎可笑的猜想浮上心頭。
難道兄長他……真的被換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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