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茂依舊保持著說書先生的打-->>扮,坐在小凳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膝蓋。
臉上那慣常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眉宇間深鎖著一抹驚疑。
“好凌厲的飛劍!好純粹的刀意!”
那黑衣少女的根骨和傳承,絕對非同小可,遠超他的預料。
“老家伙!”顧璨聽著外面越來越嚇人的動靜,小臉發白,忍不住扯了扯劉志茂的袖子,“你還不出手嗎?”
他心想,就陳平安那瘦了吧唧的身板,按倒宋集薪家那個嬌滴滴的小媳婦估計都費勁,現在能跟那頭大猩猩似的怪物打?別被打成肉泥了!
劉志茂斜睨顧璨一眼,沒好氣地甩開袖子:
“老家伙老家伙!我是你正兒八經磕過頭拜過師的師父!能不能放尊重點!”
顧璨是真擔心陳平安,這會兒也顧不上怕他了,連忙改口:
“師父!師父!我多喊你幾聲,你該出手了吧?求你了!”
原來,林照離開顧家后,劉志茂非但沒有因那句“小雜種,你特么暗算我”而發作教訓顧璨,反而在短暫的陰沉后,竟撫掌哈哈大笑起來。
笑的顧璨莫名其妙,以為這便宜師傅被林照氣瘋了腦殼。
當時劉志茂笑罷,拍著顧璨的肩膀,眼中竟滿是欣賞:
“好!好!這種狠辣心性,這種膽量,才是我劉志茂的嫡傳弟子,我沒看錯,你天生就該在書簡湖修行。”
劉志茂此刻呵呵一笑,帶著幾分玩味看向焦急的顧璨:
“你懂個屁,那老猿是上古搬山異種,肉身強橫得離譜,在這術法神通被壓制的鬼地方,莫說是我,上五境下的練氣士在這小鎮里見了它都得頭皮發麻,能避則避!”
顧璨急得口不擇:“你就是不敢出手!早知道你這么慫,我還不如拜那頭大猩猩為師呢!我……”
“唔!”
劉志茂隨手一點,顧璨后面的話就被堵回了喉嚨里,只能干瞪眼。
劉志茂不再理會他,抬起頭,目光仿佛能穿透低矮的院墻和層層屋舍,看到那塵沙飛揚、劍光呼嘯的廝殺中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別以為本座不知道你們在打什么算盤。
想拉我入局,借我的力……
可以。
但起碼,得先讓本座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資格。
若是你們真能展現出足夠的分量,讓我覺得這筆買賣做得過……出手便出手,殺人奪寶、火中取栗的勾當,本真君這輩子也沒少干!
可若是你們不夠看,只是垂死掙扎……
哼,那就算你們僥幸從搬山猿爪下撿回條命,正陽山不來找你們麻煩,本座也得把你們揪出來丟出去擋災,免得濺我一身血!
……
寧姚劍術精妙,身法靈動,飛劍更是神出鬼沒。
但在袁真頁絕對的力量、速度和恐怖的肉身防御面前,她所有的技巧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僅僅數合之間,她已是險象環生,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握刀的手臂微微顫抖,顯然內腑已被震傷。
“游戲結束了!”
袁真頁獰笑一聲,巨大的手掌當頭朝寧姚拍下。
這一掌,封鎖了她所有退路,避無可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咻——!”
一道極其輕微的破空聲,從袁真頁身后的某個陰暗角落驟然響起。
不同于飛劍的尖嘯。
這道聲音更低沉,更迅疾,帶著冰冷純粹的殺意。
袁真頁全身的毛發瞬間倒豎。
一股致命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拍向寧姚的手掌硬生生頓住。
他想也不想,憑借本能猛地扭身,另一只手臂肌肉虬結,格擋向身后!
“噗嗤!”
一聲悶響。
一支通體黝黑、造型奇異的三棱箭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竟然穿透了他倉促間凝聚的妖氣屏障,狠狠扎進了他格擋的手臂肌肉之中。
“誰?!”袁真頁發出一聲又驚又怒的咆哮,猛地扭頭望向箭矢來處。
“咻——!”
第二道破空聲幾乎緊貼著第一道的尾音響起,沒有絲毫間隔,仿佛是兩支箭同時射出。
依舊是那般低沉、迅疾、帶著洞穿一切的冰冷殺意。
這一箭,時機刁鉆到了極致。
仿佛射箭之人早已算準了他格擋、扭頭、驚怒的這一連串反應。
箭矢的目標,直指他的太陽穴。
袁真頁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根本來不及多想,也顧不上什么姿態,憑借著千錘百煉的戰斗本能,猛地一偏頭,同時那只完好的手掌抬起,抓向那抹襲來的黑影。
“噗嗤!”
又是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黝黑的箭矢,竟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掌,箭尖帶著一溜血珠和破碎的骨茬,余勢不減,“嗤”的一聲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帶起一蓬斷發,在他額角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只差毫厘,便是頭顱洞穿之禍。
“啊——!”
袁真頁發出一聲痛苦與暴怒的咆哮,猛地將穿透手掌的箭矢拔出,帶出大塊血肉。
他猩紅的雙眼瞬間鎖定了箭矢來源的方向。
只見不遠處一座屋脊之上,一名黑衣少年迎風而立,身形挺拔如松。
正是林照。
他手中握著一張古樸大弓,弓弦仍在微微顫動,眼神平靜,從背后箭筒中抽出第三支黝黑箭矢,搭上弓弦。
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顫抖。
第一箭救寧姚,第二箭刺破頭顱。
第三箭……是它的心臟。
袁真頁瞳孔驟縮,面前黑衣少年無論是箭矢還是箭術,遠非先前的陳平安可比,是真正給他造成生死威脅。
他龐大的身軀猛地向下一沉。
“轟隆!”
腳下的屋脊瞬間塌陷大半。
袁真頁借著這股反沖之力,如同隕石般重重砸向地面,試圖避開這索命的一箭,同時拉近與那放冷箭少年的距離。
雙腳重重落地,砸得青石板碎裂,煙塵彌漫。
袁真頁神色猙獰,正欲起身,捕殺那個膽大包天的老鼠。
然而當它抬起目光,動作頓時一僵。
不遠處,一位穿著白袍的中年男子,負手站在一家宅院門前。
他姿態隨意,靜靜看著門上的春聯。
似一位路過的閑人,瞧見了有趣的事情,便駐足賞景。
又像是等了很久、遲遲不見客人到來的主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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