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
“根本抓不完。”
“殺?”
安妙依冷笑一聲,“只要他敢動手殺第一個,那便會徹底引爆整座城的怒火!”
“法不責眾,這就是規矩。”
“陽兒,你爹曾經經常對我說一句話。”
安妙依拍了拍高陽的手背。
“人民的力量大于一切,尤其是工人階級。”
高陽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這確實是頂級理解。
利用輿論,利用民心,把整座城市變成這三百學子家屬的保護傘!
只要事情鬧得足夠大,大到朝廷不敢輕易動刀,大到全天下都在看著這里,那些官員為了烏紗帽,為了安撫民心,反而不敢對家屬下手。
高陽深以為然,并沒有反駁,但他看著那座巍峨卻透著暮氣的古城墻,心中仍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惑。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媽,這招確實高。”
“但從剛剛來看,如今的大明已經到了山窮水盡,日薄西山。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甚至像個死人。”
高陽頓了頓,語氣復雜:“它……真的還有娘親你口中那么堅挺的‘根基’嗎?”
“真的還能經得起咱們這樣折騰,或者說,值得咱們去喚醒嗎?”
在他的認知里,一個能允許“遣明使”肆意妄為的朝廷,早該入土為安了。
安妙依聞,輕輕搖了搖頭,嘴角那一抹笑意帶著幾分通透。
“傻孩子。”她輕聲說道,“你口中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它在這片土地上,挺過了一個百年又一個百年。”
“它的根基,是這億萬黎民的血汗,是無數規矩禮法編織的羅網。”
“這龐然大物,絕非是一兩場戰爭,或是幾個貪官就能輕易動搖的。”
高陽若有所思,追問道:“那娘親,您覺得大明朝……氣數已盡了嗎?”
風吹起安妙依紫色的面紗,她目光幽遠,緩緩吐出一句古語:“《黃帝內經》有云: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
“哪怕是醫者,也知曉不應在沉疴爆發后再去求藥,而應在未病之時防微杜漸。”
安妙依嘆了口氣,語氣中透著一股悲憫,“陽兒,你這句話娘親無法給出絕對的答案。”
“但我可以肯定,大明若亡,絕非因某一場敗仗,亦非因某一個昏君。”
“而是這漫長歲月里,朝廷的腐化如蟻穴潰堤,黨爭不斷似群狼撕咬,國庫空虛致血脈干涸……”
“是整個統治體制從上至下,徹徹底底的崩壞。”
說到這兒,她將目光投向城門口那些進進出出、面帶菜色卻依然為了生計奔波的百姓們。
“我朝積弊已久,非一味猛藥可以痊愈。”
“今日我們做的,不過是在這死水里,丟下一顆石子罷了。”
這番話如同洪鐘大呂,在高陽耳邊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