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聲長嘆,道盡了多少心酸與敬意。
“世人皆求功名利祿,唯此公,求的是萬世太平。”
“為了讓百姓碗里有肉,他自已碗里卻只有糠。”
蘇軾紅了眼眶,淚水打濕了衣襟。
他想起了自已。
想起了自已這一生,雖也想為民請命,卻屢遭貶謫,顛沛流離。
比起那位木公,自已這點苦,又算得了什么?
“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
蘇軾將杯中酒灑在地上,聲音哽咽。
“木公啊木公,你這一生,雖無萬貫家財,但這‘清白’二字,便是這世間最貴的珍寶。”
敬完酒,蘇軾重新坐了下來。
那碗肉,他是徹底吃不下去了。
他鋪開宣紙,研好墨,提起筆。
心里千萬語,化作了對遠方親人的思念。
那位木公雖然偉大,但他太苦了。
蘇軾覺得自已做不到那么偉大,他現在只想活著,只想找個人傾訴。
子由(蘇轍)吾弟親啟:
兄在黃州,一切安好。
今日燉了肉,甚美。雖不及京師樊樓之味,卻也別有一番野趣。
偶見天幕,感懷木公正居之高義,涕泗橫流,不能自已。
想那木公,位極人臣,卻家徒四壁。兄雖不才,然于這黃州之地,亦能墾荒種地,自給自足,不敢與木公相比,卻也心向往之。
寫到這里,蘇軾的筆頓了頓。
他摸了摸干癟的肚子,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米缸。
剛才那碗肉,是他最后一點存貨了。
那個“安好”二字,怎么看怎么心虛。
蘇軾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那張文豪的臉突然垮了下來,變得有些討好。
那個……弟啊。
兄剛才那是場面話,你別當真。
黃州這破地方,濕氣太重,兄這老寒腿又犯了。
還有啊,最近菜價漲得厲害,兄想吃魚,但是沒錢買。
你也是知道的,兄除了寫詩做菜,也不會別的。這俸祿還沒發,能不能……
咳咳,那個……稍微支援一點?
不多,有個幾十貫就行。
蘇軾撓了撓頭,覺得這么直白有點有辱斯文。
于是又加了幾句。
非是兄貪圖口腹之欲,實乃為了養好身體,以待來日……那個,要是朝廷哪天想起我了,我也好有力氣走回去不是?
還有,弟啊,你在朝中要是聽到什么風聲,或者又有哪位大人看我不順眼了……
一定要記得撈我一把啊!
一定要撈啊!
兄這半輩子,不是在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這路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啊。
切記,切記!
弟,菜菜,撈撈。
兄:軾,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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