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跳關下,戎夏大營連綿數十里,將雄關圍得水泄不通。
中軍王帳之內,氣氛熾烈而傲慢。
戎夏二皇子赫連兀朮與左賢王并坐于上,帳下將領環伺,人人臉上都帶著勝券在握的獰笑。
連日猛攻,雖然關墻依舊挺立,但守軍顯然已到了強弩之末。
箭矢稀疏,滾木礌石也遠不如前幾日密集,關墻上那些夏軍士兵疲憊的身影,在戎夏將領眼中如同待宰的羔羊。
“趙德昌這老匹夫,還能撐多久?”
左賢王捋著濃密的胡須,聲音洪亮,帶著草原霸主特有的粗獷,“本王看他連三天都撐不住了!待關破之日,定要將他剝皮萱草,以祭赫連雄統領在天之靈!”
赫連兀朮面色冷峻,眼神卻如同餓狼般盯著沙盤上的虎跳關模型。
兄長戰死的消息如同毒焰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對王戩和長公主的恨意已然滔天。
他重重一拳砸在沙盤邊緣,木屑紛飛。
“三天?太久了!”
他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明日拂曉,集中所有攻城錘和敢死隊,給本王猛攻西門!那里墻體裂縫最大,守軍也最疲憊。本王要親眼看著王戩和那賤人的旗幟被踩在腳下!我要用他們的頭骨做酒器!”
“二殿下英明!”
眾將齊聲應和,帳內充滿了志在必得的狂熱。
“報!!!”
一聲倉皇的呼喊,撕裂了帳內的喧囂。
一名渾身塵土、甲胄歪斜,背上插著三支代表“十萬火急”紅色翎羽的傳令兵,連滾爬爬地沖進大帳。
他甚至來不及行禮,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顫抖地高舉著一封染血的信件。
“慌什么!成何體統!”
左賢王眉頭一皺,不滿地呵斥。
那傳令兵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從喉嚨里擠出帶著哭腔的聲音:
“稟……稟二殿下!左賢王大人!不……不好了!‘青狼原’……我們的‘青狼原’牧場……被……被夏軍突襲了!”
“青狼原”三字一出,帳內瞬間一靜。
那是左賢王部族最重要的冬季牧場之一,位于大軍后方三百里處,水草豐美,不僅囤積了供應前線近三成的牛羊肉食,更是左賢王本部精銳家眷和財產的重要聚集地!
赫連兀朮瞳孔驟然收縮,猛地站起身:
“哪來的夏軍?多少人?說清楚!”
“是……是王戩!還有夏國長公主的鳳旗!”
傳令兵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他們……他們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足有數千精銳騎兵!我們毫無防備……牧場守軍被擊潰,囤積的數萬頭牛羊被盡數驅散或焚毀,留守的族民……族民死傷慘重,財物被劫掠一空啊!”
他一邊說,一邊崩潰地磕頭,額頭上瞬間見了血:
“大人!殿下!快發兵救援吧!那是我們部族過冬的命根子啊!”
“噗……”
左賢王猛地捂住胸口,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變白,一口逆血險些噴出。
他賴以稱雄的部族根基,他子民過冬的希望,竟在后方被端了?!
“王!戩!”
赫連兀朮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冰寒刺骨。
他千算萬算,算準了王戩會在虎跳關死守,算準了夏軍不敢出關,卻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敢如此瘋狂,放棄堅城,孤軍深入,直插他大軍后方最柔軟的要害!
帳內方才還意氣風發的將領們,此刻個個面如土色,竊竊私語聲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
家眷、財產、過冬的糧食……
這些遠比攻打一座雄關更牽動他們的心神。
軍心,在這一刻產生了劇烈的動搖。
赫連兀朮死死盯著沙盤上那片代表“青狼原”的區域,又猛地抬頭望向看似搖搖欲墜的虎跳關。
關墻上,夏軍的旗幟依舊在飄揚。
進攻?
虎跳關已是煮熟的鴨子,但需要時間,需要付出巨大代價才能啃下來。
回援?
則意味著前功盡棄,放任王戩和長公主在后方繼續肆虐,后果不堪設想!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憋足了力氣一拳打出,卻砸在了空處。
“王戩……你好……你好得很!”
赫連兀朮雙目赤紅,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周身散發的殺氣讓整個王帳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他知道,攻打虎跳關的計劃,徹底被打亂了。
……
青狼原的濃煙尚未散盡,王戩與長公主卻已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上。
他們并未貪圖一役之功,在徹底摧毀那座重要牧場,并將繳獲的部分物資分發給沿途遇到的、備受戎夏貴族壓榨的小部落后。
然后便率領著麾下最為精銳的八百驍騎,如同利刃般繼續向著戎夏腹地更深、更柔軟處狠狠扎去。
“以戰養戰,快打快撤。”
王戩的命令簡潔而冷酷。
他們專挑戎夏貴族的私人牧場、小規模囤積點下手。
每一次突襲都如雷霆驟降,焚燒糧草,驅散牲畜,解救被奴役的夏人俘虜,并以繳獲補充自身。
他們絕不在同一地點停留超過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