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書房,塵埃在斜照里浮沉。
林凡屏住呼吸,指尖微顫,掀開那本薄如蟬翼的泛黃冊子。
墨香早已褪成苦澀的塵味,一行行古篆卻像被歲月啃噬的獸骨,仍倔強地露出鋒利輪廓。
“星云觀,實為天道宗禁地。
淵門伏于觀下,邪靈鎮于淵底;
故遣宗內至強者,世代鎮守。
宗滅之夜,鎮者恐禍患東窗,遂棄舊匾,易名‘星云’。
自茲,凡入觀者,皆誓永守山門,割斷塵緣,代天封淵。
千載逝,名沒世忘,惟淵門之責,不敢忘。”
翻至末頁,紙面忽現一圈暗金紋,像干涸的血痂鎖住最后一句。
“上古奇陣,曰‘兩儀鎮淵’,須雙靈為鑰,惟天道正統可啟。
雙靈……就在星云觀。”
林凡指節驟緊,冊子被捏出一聲脆響。
“陣靈就在觀里?”
他低罵一句,心頭卻炸開冰渣:
千年了,那倆玩意兒是成了精,還是早溜了?
窗外松風嗚咽,像替他回答。
林凡合攏冊頁,眸色沉成夜色。
“不行,得去找大師兄……!”
師父臨終只傳了觀主之位,卻沒傳下半句口風;
若連師兄都不知道,星云觀怕是要陪著淵門一起陪葬。
他推門而出,殘陽血色潑在舊袍上,像披了一身的符火。
林凡跨步而行,直奔前院正殿。
“師父?您去哪兒?”
樊瘋子正掃著落葉,忽見林凡袖風鼓蕩、眉頭擰成川字,徑直沖向前院,喊也喊不住。
“那不是林凡么?”
青霜剛從西廂出來,衣角還沾著丹房的藥香,望著那道背影,心里咯噔一聲。
“慌慌張張,準沒好事。”顧長雪皺眉道。
“走,跟過去!”青霜一咬唇,兩人掠上回廊。
樊瘋子愣了半息,猛地一抖掃帚:“娘的,別又把老子甩了!”
他把掃帚往花壇一插,撒腿狂奔。
……
前院月洞門下,楚涵正踮腳趴在窗欞邊,鼻尖貼著窗紙,像一只偷燈油的小耗子。
“丫頭,干嘛呢?”林凡低聲喝道。
“噓——!”
楚涵嚇得一哆嗦,回身見是林凡,忙豎指于唇,臉色煞白。
林凡狐疑地貼過去,只聽屋內……
“主人?屬下……是!”
聲音沉厚,正是大師兄李修林。
可記憶里,師兄午后明明閉關,誰來拜訪了?
林凡正欲戳破窗紙,楚涵猛地抓住他袖口,瞳孔收縮,望向林凡身后。
回頭!
月洞門外,李修林負手而立,目光穿過午后陽光,靜靜落在兩人身上。
風忽止,院中落葉半空懸停,像被誰按下了靜止符。
“呃……大師兄,巧了,我正找你。”
林凡搓著手迎上去,笑得比哭還難看。
李修林負手站在石階上,陽光被他擋得嚴嚴實實,整張臉沉在陰影里。
“有事不進屋,先趴窗戶?林長老何時改行做賊了?”
楚涵嚇得脖子一縮,恨不得把自己塞進地縫。
林凡干咳兩聲:“這不是晌午了么?怕擾了師兄清夢,想先探探風向……結果風沒探到,先把您給探出來了。”
“少貧!”
李修林冷哼,袖袍一震,石縫里殘灰撲簌簌飛起,“老子還沒跟你算賬,哪來的午休心情?”
他往前一步,目光像兩把冰錐:“說,到底什么事?”
林凡被釘在原地,只好賠笑:“就是想問問……師父臨終前,可曾留過話?”
“留話?”李修林眉梢挑得老高,“那老東西嘴里跑馬車,誰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夢?隔了十幾年,道爺哪能記得那么多?”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
當年師父閉眼前,確實只留大師兄在榻前;如今他推得一干二凈,要么真忘了,要么故意爛在肚子里。
“師兄,你再想想!”林凡壓低聲音,“萬一哪句廢話里,就藏著救星云觀呢?”
李修林斜眼瞅他,忽然抬手猛拍腦門:“哦——”
“老鬼是留了一句:看住王石、李浩,兩小兔崽子半步不準離觀!”
話到一半,他臉色驟變,一把揪住林凡衣襟:“人呢?老子一早沒瞅見他哥倆,是不是你趁我不在,把他倆賣了換酒錢?”
林凡被勒得腳尖點地,雙手亂搖:“冤枉!我兜里比臉干凈,能賣誰啊!”
“師父?”
楚涵趕緊舉手,聲音脆生生的,“王石、李浩他們在天瀾宗呢!”
李修林手指一松,林凡“噗通”落回地面,揉著脖子直喘。
“這兩個兔崽子,居然也跑到天瀾宗了?”李修林愣了半息,猛地回頭沖屋里吼,“他娘的!都是一群白眼狼!”
話到嘴邊,卻像被無形的手掐住,憤怒咬牙攥緊拳頭,最后只憋出一句:“道爺要是能去天瀾宗多好?”
林凡、楚涵被逗笑了。
“林凡,你倆偷偷樂什么呢?”
青霜的聲音先一步掠過山風,帶著顧長雪與樊瘋子并肩而來。
她瞥見林凡與楚涵眉間藏不住的笑意,裙擺一旋,便攔在兩人面前。
“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