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宸臉上的溫柔笑意僵了一瞬，他放輕了聲音，“為何不好？”

云染的戒備讓他不敢再貿然靠近，與她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我……我是你夫君，照顧你、保護你，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云染蹙著細細的眉毛，手無意識地揪著錦被上的繡紋，“我……我不記得你。

她抬起眼，目光坦誠，“而且，你靠得太近，我不舒服。”

墨宸袖中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他從善如流地往后稍稍退開些許，“是我不好，你剛醒來，一切都很陌生，不如這樣，你先當我是……一個朋友，一個絕不會傷害你的朋友。讓我照顧你，直到你慢慢想起來，或者……直到你愿意重新認識我，好不好？”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那種小心翼翼的懇求，配上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實在很難讓人很難拒絕。

“……可以，”她終于松了口，“你可以暫時留在這里。但是不許再靠我那么近！不許再說……說那種肉麻的話！還有，我要吃好吃的，不要只喝白粥！”

墨宸眼底瞬間涌起笑意，他立刻點頭，“好，都依你。不靠近，不亂說話。”

他又舀起一勺粥送到云染唇邊，“再喝點？”

“不要了，”云染搖搖頭，“吃不下了。”

墨宸依將粥碗放在一旁的矮幾上，細心地將勺子擺好。

云染忽然想起這個關鍵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他溫柔地注視著她，回答，“墨宸。”

“墨宸……”云染在舌尖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好像有點印象。她擺了擺手，“我累了，想再睡會兒。你……自便吧。”說著，她重新滑進被窩，背對著他。

墨宸輕輕為她掖好被角，“睡吧。我就在外面守著，哪里都不去。”

直到聽見她呼吸逐漸變得均勻綿長，墨宸才悄無聲息地退出內室，輕輕掩上門。

靈輝氤氳的水云天，近日喜事連連。

天璇宗主受損的靈丹已徹底修復，修為大漲。而坐輪椅多年的天璣，經過這半月不輟的復健輔以靈藥，竟也能在他人攙扶下緩慢行走，堪稱奇跡。

恰在此時，天權、玉衡、瑤光三人凱旋，甫一歸來便聽聞云染蘇醒的驚天喜訊。

師姐妹五人激動難抑，當即攜各自的親傳弟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水榭探望。

其實凌羽五人早從師尊們異常的敬重、平日行間露出的破綻，對太上長老的真實身份有了猜測。

但當真從自已師尊口中聽到“云染師祖”四字時，心中仍是掀起驚濤駭浪，感慨萬千。那位只存在于傳說中，開創水云天基業的師祖，竟真的以這種方式歸來！

水榭內，云染正好奇打量著萬年昆侖木拔步床上雕刻的仙鶴，被驟然涌入的一大群人嚇了一跳。

眼見以天璇為首，連同四位氣質各異的女子及五位風采不凡的年輕人，齊刷刷在她面前恭敬跪下，口稱“師尊”、“師祖”，她驚得往后一縮，茫然無措地看著墨宸，又看向眾人：“你、你們是誰？”

滿室寂靜。

眾人抬頭，臉上欣喜瞬間凝固，轉為驚愕。得知云染竟記憶全失，甚至連她們都認不出時，悲痛再也無法抑制。

天璇率先紅了眼眶，天璣別過臉去，玉衡更是直接抽泣起來，連最為跳脫的天權與瑤光也淚光閃爍。

“師尊……”天璣強忍悲傷，上前小心翼翼為云染探脈。

片刻后，她神色凝重地收回手，沉痛道：“師尊魂魄斷去一半，根基受損太過……此種記憶缺失，恐是……不可逆的。而且心智亦受影響，會較以往……更為稚純。”

一時間，水榭內愁云慘霧。

但很快，師徒十人圍在云染身邊，你一我一語，訴說著宗門的起源，講述著云染曾經的風華，說到云染的隕落。

也提及了十五年間墨宸用心頭血為她聚攏魂魄，為她受到鞭笞，為她剖魂，為她付出修為和生命。以及云染自斷魂魄修為報之，然后昏迷，失憶。

云染睜著清澈懵懂的眼睛，安靜地聽著。雖然記憶空白，但對眼前這些女子，有著天然的親近與信賴，遠比面對墨宸時要踏實得多。她們所說的話，她毫不排斥，深信不疑。

原本對墨宸還抱有懷疑，聽到她為了救自己做出的犧牲時徹底打消了，他沒有挾恩相報。恐怕是愛慘了自己，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坐實身份。

當聽到天權自然而然地轉向墨宸，恭敬地喚出那聲“師公”時，云染并未斥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