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頗為不解，下意識看向白燼霜，但見她大受打擊，魂不守舍的樣子……

算了，看在墨宸給自己當了一路保鏢的份兒上。她伸手，探上墨宸脈搏。

半晌后，云染收回手指，搖搖頭，“沒救了，可以為他準備后事了。”

墨凜大為震怒，“生死大事，在云宗主眼中便是如此輕率嗎？你就巴不得阿宸死嗎？”

好心幫人看病，還是免費的還要被人吼，云染受得了這氣？當即反唇相譏：“墨宗主可真會強人所難，一個將死之人，還能指望我把他救活嗎？再說了，他死不死，與我何干？”

“與你何干？！”墨凜的聲音陡然拔高，“云染！你可知他為你做了什么？！你可知他這十五年是如何過來的？！”

云染心里一涼，總感覺有什么東西隱隱即將破土而出，她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墨凜強忍怒氣解釋道：“十五年前，你被萬鬼噬身，不只肉身崩毀，連三魂七魄都碎成了千萬片，散于天地！是墨宸！他不顧勸阻，搶回你的遺骨，所有沾染氣息的遺物，甚至……甚至是你用過的杯盞、碎裂的衣角！他像瘋了一樣，憑著這些微末的氣息殘留，妄圖收攏你潰散的殘魂！”

“為了找到能凝聚殘魂的方法，他偷闖昆侖巔禁地，翻閱那些被列為禁忌的上古秘術！觸犯族規，被盛怒的族中長輩……當眾鞭笞一百！那一百鞭，鞭鞭見骨，帶著懲戒神魂的雷霆之力，幾乎要了他半條命！他背上至今……還留著縱橫交錯的疤痕！”

云染猛地攥緊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想起在冰洞中為他療傷時，看到他背上那些顏色淺淡、卻依舊猙獰的舊疤……原來，那是……

墨凜的聲音愈發悲愴：

“這十五年來！整整十五年！他每日……每日都以自己的心頭血為引，混合著那些禁忌秘術，一點一點，如同海底撈針般，為你聚攏、溫養那幾乎不可能重聚的魂魄！”

“直到半年前……”墨凜的聲音哽咽，“你的魂魄終于有了一絲重聚的可能，但始終差最后一步，無法穩固。他便……他便生生剖出了自己的一半魂魄！以半魂為基，半生修為、半數壽元為代價，強行將你的魂魄塑造完整，這才換得你……重活一世！”

“他修為因此大跌，元氣大傷，卻在你重生后，不顧自身即將油盡燈枯，第一時間便感應著那半魂的指引，一路追來！他守著你，護著你，哪怕被你誤解，被你嘲諷，被你憎恨……他也從未想過解釋半句！因為他覺得，這是他欠你的！是他當年……未能護住你的代價！”

墨凜幾乎是吼出了最后幾句話：“云染！你現在告訴我，他的生死，與你何干？！啊？！”

整個冰殿，死寂得如同墳墓。

所有人都被這駭人聽聞的真相震得魂飛魄散。

北冥淵臉色慘白，踉蹌著后退一步，第一次真正認識那個他視為宿敵的墨宸。

白燼霜捂住了嘴，淚水洶涌而出，看著墨宸的眼神充滿愧疚。

瑤光和玉衡早已哭成了淚人，她們終于明白，為何師尊能夠重生。

最為之震動的，莫過于云染。

一百鞭……

十五年心頭血……

一半魂魄……

修為大跌，壽元折半……

原來，那一次次順手的相救，那沉默的守護，那蒼白的臉色，那強撐的虛弱……背后，竟是如此慘烈而執著的十五年！

她想起他給她夾菜時顫抖的指尖，想起他在冰洞中為她擋住獸王攻擊時噴出的鮮血，想起他一路默默掃清障礙卻愈發透明的臉色……

這個傻子！這個瘋子！

她一直以為，他收集她的“遺物”是為了泄憤，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羞辱。

她一直以為，他跟著她，是為了監視，是為了在她虛弱時再次將她打入地獄。

卻從未想過……真相竟是如此！

云染猛地轉過身！

她幾步沖到墨凜面前，看著在他懷中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斷絕的墨宸，看著他蒼白如紙卻依舊俊美得令人心碎的容顏，看著他唇邊那抹刺目的暗紅……

她的手顫抖著，想要觸碰他，卻又像怕碰碎了一般僵在半空。

“他……”她的聲音干澀沙啞，“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墨凜看著她終于動容的模樣，眼中悲痛更甚，沉聲道：“你還記得從他身上搶走的龍鳳紋玉佩嗎？”

云染抬頭迎上他的眼神，不解道：“當然記得。”

當年同行除妖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數，與云染同樣疑惑。

有人恍然大悟，“啊！難道那玉佩是什么定情信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