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重傷員更需要補充體力,尤其是喝那些苦死人的湯藥前,必須得先墊墊肚子,不然空著腸胃灌藥,更是傷身。
她揉了揉餓得發癟的肚子,又看了看榻上那幾位需要小心供奉的活祖宗,認命地嘆了口氣,撐著酸軟的身體,慢慢站起身,拖著那條刺痛的傷腿,一步一頓地朝著孟婆堂的方向挪去。
清晨的水云天,籠罩在一層薄霧與熹微的晨光中。劫后余生的弟子們也已早早開始忙碌,清理著碎石瓦礫,或是相互攙扶著處理傷勢。
他們見到步履蹣跚的斂星,都停下手中的活計,恭敬地行禮,喊一聲“師姐”。
還有許多穿著粗布短打、面孔陌生的凡人伙計,在幾位水云天外門弟子的指揮下,賣力地清理著大塊的廢墟,搬運著嶄新的木材和石料。
顯然,那些嗅覺敏銳的商賈行動迅速,援助的人手已經就位。
斂星努力端著師姐的架子,忍著腿疼,一一頷首回應,心里卻在瘋狂哀嚎:有沒有哪個好心人來幫把手啊!她也是個需要關懷的傷員啊!這水云天的未來棟梁,難道就要在今天累死在送飯的路上了嗎?
好不容易一步一挪地蹭到孟婆堂,掌勺的胖師弟一看她這臉色蒼白、一瘸一拐的架勢,再聽說是要給彼岸水榭那幾位重量級病號送飯,二話不說,直接搬出了最大的多層食盒,手腳麻利地將熬得濃稠噴香的靈米粥、幾樣清淡小菜、還有松軟的靈面點心塞得滿滿當當,食盒的提手都被重量壓得吱呀作響,差點沒把本就虛弱的斂星直接壓趴下。
“師……師弟,”斂星抱著這沉甸甸、幾乎有半個她重的食盒,眼巴巴地看著掌勺師弟,試圖喚起一點同門愛,“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師姐我……也光榮負傷了?”
那憨厚的師兄一愣,隨即猛地一拍自己油光锃亮的額頭,恍然大悟:“哎呀!瞧我這記性!光想著太上長老和宗主她們了,忘了師姐你也掛彩了!等著!”
他轉身又從蒸籠里飛快地包了幾個餡料十足、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用油紙包好,不由分說地塞到斂星懷里,“喏,專門給你留的,肉餡兒足足的!快拿著,補補身子!辛苦了辛苦了,咱們水云天以后可就指望你們這些頂梁柱了!”
斂星抱著懷里沉甸甸的食盒和燙手的包子,看著師兄那充滿信任和鼓勵的憨厚笑容,一句吐槽硬生生卡在喉嚨里,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指望我一個傷殘人士,去照顧四個比我傷殘得更徹底的……這水云天的未來,是不是有點……過于草率了?
她深深地、無奈地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認命地抱緊了懷里的負擔,拖著那條越來越痛的傷腿,抱著足夠五人份的早膳,一步一頓,步履維艱地,朝著彼岸水榭那座重傷員集中營開始了又一次艱難的跋涉。
心里只盼著哪位祖宗能行行好,趕緊醒一個,哪怕是能動動手指頭呢,也能幫她分擔一下這甜蜜又沉重的負擔。
當斂星抱著那座食物小山吭哧吭哧地挪回彼岸水榭,剛把沉重的食盒“哐當”一聲卸在桌上,自己累得扶著桌沿直喘粗氣時,就聽見身后靠窗的榻上,傳來一聲響亮的哈欠聲。
“哈——啊!這一覺睡得……骨頭都酥了!舒坦!”
只見天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全身骨節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噼啪”聲響,隨即一個利落無比的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動作迅猛流暢,仿佛昨天那個被打得吐血昏迷、經脈受損的不是她本人。
她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睡眼,視線立刻被桌上冒著誘人熱氣的食盒吸引,鼻子用力吸了吸,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有吃的!”她眼睛瞬間亮得驚人,掀開被子就跳下床,赤著腳咚咚咚幾步就躥到了桌邊,那生龍活虎、精力充沛的樣子,看得腿腳不便、渾身酸軟的斂星一陣眼紅,羨慕嫉妒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師叔!您……您感覺怎么樣?傷……傷這就好了?”斂星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問,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知道天權師叔修為高深,已至結丹后期,肉身強悍遠超同儕,但這恢復速度也未免太離譜了吧?簡直是怪物!
天權聞,滿不在乎地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胸口,發出砰砰的悶響,中氣十足地說道:“沒事兒!都是小傷!皮外傷!睡一覺就好全乎了!”
她說著就伸手去抓食盒里白胖的大肉包子,一口下去半個,三兩下就消滅一個,緊接著又抓起下一個,一口氣風卷殘云般干掉了五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師叔!別顧著自己吃啊!”斂星看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連忙指著另外三張榻上還昏睡不醒的“病號”,“師尊、師伯、還有太上長老都還昏迷著呢!我一個人實在照顧不過來,您既然好了,幫幫我吧!”
話說出口,斂星心里還有點忐忑。她知道這位三師叔脾氣直來直去,有時候腦子不太轉彎,真怕她嫌麻煩,或者一個不小心給她一巴掌,那她就不用辛苦修煉了,可以直接原地飛升,聆聽極樂仙音了。
天權眨巴眨巴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看看焦急的斂星,又扭頭看看榻上依舊沉睡的云染、天璇和天璣,臉上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情,用力一拍自己腦門:“對哦!我這腦子光想著吃了……”
斂星頓時松了口氣,感覺懸著的心落回了一半,“那師叔,你先幫幫忙,給太上長老喂點溫粥吧,她昏迷著,不能吃硬的。”
事實證明,天權雖然平時腦子不太愛轉彎,直來直去,但照顧起人來卻意外地靠譜。
她力氣大,能輕松扶起昏迷的人;手腳麻利,喂飯喂藥效率極高;還不怕累,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半分怨。
她小心翼翼地把云染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那動作輕柔細致得完全不符合她平日掄大錘砸人的彪悍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