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許久,里面才傳來一陣窸窣拖沓的腳步聲,一個睡眼惺忪、穿著粗布短打的小廝不耐煩地拉開一條門縫,嘟囔著道。
“誰啊?大半夜的,催命呢……”
然而,當那小廝借著門外馬車燈籠微弱的光亮,看清門外站著的人時,瞬間睡意全無,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如同見了鬼一般。
隨后便結結巴巴道:“夫……夫人?!您……您怎么找到這兒來了?!”
小張氏定睛一看,頓時氣笑了。
這開門的小廝,分明就是傍晚時分在相府門口鬼鬼祟祟張望的那一個。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聲音冰冷。
“喲,這不是我們相府的下人嗎?怎么不在府里好生當差,倒跑到這荒郊野外的宅子里來守夜了?莫非相國大人體恤你辛苦,特意派你來看守這處……別業?”
她刻意加重了“別業”二字,話里話外都充滿了嘲諷。
那小廝腦子轉得極快,不愧是能被李仲嚴選中派來此地的心腹。
他強自鎮定下來,連忙躬身賠笑,試圖圓謊。
“回……回夫人的話,正是如此。這……這處宅子其實也是相爺早年間置下的一處產業,相爺瞧小的還算機靈可靠,便派小的夜里過來看守照應著,免得遭了賊人惦記。”
小張氏哪里會信他的鬼話。
尤其是見他眼神閃爍,一臉焦急地想往里面張望似乎欲要通風報信的樣子,小張氏心里已經有了成算。
她冷哼一聲,懶得再與他多費唇舌,直接一把用力推開他,強行闖了進去。
一繞過門口那扇看似簡陋的木質屏風圍擋,眼前的景象卻讓小張氏猛地頓住了腳步,倒吸了一口涼氣,瞳孔驟然收縮。
這宅子外面看著破敗不堪,里面竟是別有洞天,奢華得令人瞠目結舌。
但見眼前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雕梁畫棟,極盡精巧。
曲徑回廊以漢白玉鋪就,蜿蜒通向幽深處,假山層疊嶙峋,一池碧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廊下懸掛的照明燈籠并非普通紗燈,竟是珍貴的琉璃燈罩,就連廊橋頭的地上鋪陳的鵝卵石顆顆光滑圓潤,色彩不一。
這般景象其豪奢精致程度,遠遠超出了小張氏的預料。
甚至比堂堂相府的用度都高了好幾成。
她想起自己在相府日夜操勞,殫精竭慮,為了維持開銷,甚至不得不偷偷變賣一些自己的嫁妝首飾,日子過得緊巴巴。
而李仲嚴卻在這里揮金如土,置辦了如此一個藏嬌的金屋!
一股難以抑制的怨毒和沖天怒火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燒得她雙眼赤紅。
小張氏鐵青著臉,一不發,快步穿過香氣馥郁的庭院。
就在此時,一陣若有似無的纏綿悱惻的絲竹管樂之聲,夾雜著男女調笑嬉戲的靡靡之音,從前方不遠處一間燈火通明的水榭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