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北琛握著湯匙的手一頓。
抬眸看向她,眼底的紅血絲在燈光下格外明顯,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沒事,我不困。你剛醒沒多久,身體還虛,再吃兩口。”
他又舀了一勺溫熱的燕窩粥,遞到她嘴邊,動作自然又熟練。
湯喬允看著那勺粥,睫毛輕輕顫動,最終還是微張著嘴,咽了下去。
溫熱的粥滑過喉嚨,卻暖不透她冰涼的心。
“……我想給爺爺打個電話。”
湯喬允:“這么長時間沒有回國,都不知道爺爺現在是怎么樣了。”
宮北琛:“你放心,爺爺身體還算硬朗。你要是想念爺爺,我就派人去把爺爺接過來。”
湯喬允聽了,連忙拒絕,“不用了,還是等身體好了,我親自回去看看他吧!”
“那也行,你養好身體再說。”
“我現在想給爺爺打個視頻。”
“你現在這個樣子,爺爺看到了會擔心的。還是等出院以后,再給爺爺報平安吧!”
“……好。”湯喬允淡淡的應了一聲。
整整三年了。
顧汀州失蹤了三年,而她癡傻了三年。
回想這三年的經歷。
恍如隔世。
而她因為腦子不清醒,也整整三年沒有回過國,更沒有見過爺爺。
見她臉色凝重恍惚。
宮北琛溫聲說:“別擔心,爺爺挺好的。每個月,我都會派人去看望爺爺。也會親自打電話給爺爺,爺爺也知道你很好。”
“是爺爺讓你將我帶出國外的嗎?”
“走之前我特意見過爺爺,爺爺知道你跟我來了加拿大。”
湯喬允的指尖猛地攥緊了身下的床單,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
爺爺知道她跟宮北琛來加拿大?
爺爺是被迫的,還是被宮北琛用什么謊話蒙騙了?
她不敢深想,怕眼底翻涌的質疑會暴露分毫,只能垂下眼簾,聲音輕得像嘆息:“是嗎……爺爺他,沒說什么嗎?”
“爺爺說,讓我好好照顧你。”宮北琛的聲音頓了頓,舀粥的動作慢了些,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年紀大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這句話像一根針,狠狠扎進湯喬允的心口。
她太清楚爺爺對她的疼愛,對她的珍視。
肯定是宮北琛對爺撒了謊。
所以,爺爺才會放心把她交給他。
他最會撒謊。
更會討老人家開心。
八年前!
爺爺得知她要和宮北琛在一起時,原本是極力反對的。
更對她說過,不能招惹宮北琛這樣的男人。說他的個人經歷太復雜,家族太復雜。
她hold不住。
然而…
宮北琛得知此事后,就親自登門拜訪爺爺。
她不知道他跟爺爺說了什么。
總之,他就和爺爺見了一次面,談了半個小時的話。
然后…
爺爺就接納他了。
第二次登門。
他就單膝跪地給爺爺敬茶,正式提親了。
所以…
連爺爺那樣老謀深算的老江湖,都能被他輕易搞定。
你說說,他得有多高的情商?腦子得多好使?
她又怎么能玩的過他呢?
“我知道了。”她緩緩抬眸,強行壓下喉嚨里的哽咽,故意岔開話題,“夏夏醒了會不會餓?”
宮北琛立刻放下碗,聲音放得更柔:“我去看看她。”
“嘟嘟嘟…”
他剛剛其實,電話就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管家打來的。
“喂…”
電話那頭,傳來管家驚慌失措的聲音,“宮總,老夫人心臟病又犯了。”
“……是裝的吧?”宮北琛聲音冷冰冰。
他最會用苦肉計。
而他媽更會。
裝病是她的老套路。
“這次肯定不是裝的,老夫人剛剛都暈過去了。家庭醫生也來看過了,老夫人心率異常……”
宮北琛捏著手機的指節泛白如紙,眼底的紅血絲驟然密集。
母親的苦肉計他早已免疫。
可家庭醫生那句心率異常,像冰錐刺進焦灼,終究是血濃于水的牽絆。
“是嗎?那馬上安排她來醫院吧!”
“好的,宮總。”
……
半個小時的。
宮北琛剛走到走廊盡頭。
正好撞見推著急救床狂奔的醫護人員。
宮母躺在上面,雙目緊閉,氧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胸口微弱起伏著。
他瞳孔驟縮,快步跟上去,聲音壓著焦灼:“我母親怎么樣?”
“病人心率持續紊亂,疑似急性心梗,正在推往搶救室!”醫生頭也不回地答,急救床的輪子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
搶救室的紅燈亮起時。
管家才氣喘吁吁地趕到,手里攥著宮母的急救藥盒:“宮總,老夫人今天沒按時吃藥,又因為小少爺的事氣了大半宿……”
宮北琛靠在墻上,指尖掐著眉心,眼底翻涌著煩躁與一絲難以察覺的懊悔。
他太清楚母親的脾氣。
卻沒想到這次會真的氣到心梗發作。
“一定要盡全力救治我媽。”
“放心吧,醫生肯定會盡全力救治。”
……
一小時后。
醫生從急診室出來。
“醫生,我母親怎么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道:“暫時脫離危險,但需要立刻住院觀察,后續還要做冠脈造影。”
宮北琛松了口氣,剛要吩咐管家,護士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宮總,宮小姐醒了,一直哭著找你。”
他頓了頓,看向搶救室的方向,最終還是對管家說:“你在這盯著,有情況隨時匯報。”
轉身時,腳步又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只是眼底的紅血絲更重了些。
回到病房時。
夏夏正趴在湯喬允懷里抽噎,小肩膀一聳一聳的:“爹地……嗚嗚……”
宮北琛快步走過去,將女兒摟進懷里,聲音放得極柔:“夏夏乖,爹地在呢。”
“爹地去哪了?”夏夏抬起哭花的小臉,睫毛上掛著淚珠,“是不是奶奶不喜歡夏夏了?”
“沒有,奶奶只是生病了。”他擦掉女兒的眼淚,心疼的安撫女兒的情緒。
湯喬允見他回來,緩緩移開目光,看向窗外:“……媽媽那邊安頓好了?”
“嗯,脫離危險了。”宮北琛抱著夏夏坐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女兒的后背,“我讓管家在那邊守著,晚上再過去看看。”
他沒說宮母住院的具體樓層。
也沒提沈晚箐的異動。
可湯喬允卻從他緊繃的下頜線里,讀出了一絲隱瞞。
她低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輕聲道:“既然媽媽需要人照顧,你也別兩邊跑了,這里有張媽和護士就夠了。”
宮北琛抬眸看她。
她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語氣里沒有絲毫抱怨,可他卻莫名覺得心慌。
他伸手想去握她的手,卻被她輕輕避開。
她順勢拿起一旁的繪本,對夏夏說:“夏夏,媽咪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夏夏點點頭,窩在他懷里安靜下來。
宮北琛看著母女倆。
聽著湯喬允溫柔的講述聲,指尖卻攥得更緊了。
自從她醒過來后。
有些東西悄悄變了。
就像握著沙子,越用力,流失得越快。
……
第二天。
宮母醒了過來。
宮北琛守在床邊,“媽,你醒了?”
宮母看見他,氣的差點又暈過去,“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媽?”
宮北琛:“媽,你身體有病,就不要這么激動了。”
宮母氣狠狠的問,“我問你,你把晚箐弄哪去了?”
“……我已經安排送她回國了!”
宮母猛地拔高聲音,輸液管隨著她的動作晃了晃:“送回國?你騙誰!我昨天還讓傭人打聽了,她根本沒離開加拿大!”
她死死攥著被子,眼底滿是怨毒,“是不是湯喬允那個賤人讓你這么做的?你到底要對晚箐做什么?”
宮北琛的臉色沉了下去,語氣帶著不耐:“媽,你剛醒,別管這些事。”
“我不管?”宮母胸口劇烈起伏,呼吸都變得急促,“晚箐從小在宮家長大,對你對我都是掏心掏肺。”
“你怎么能傷害她?湯喬允就是個災星,當年克死顧汀州,現在又來攪和我們宮家!你把她趕走,把晚箐接回來!”
“媽!”宮北琛厲聲打斷她,眼底閃過一絲寒芒,“夏夏還在隔壁病房,你非要鬧得人盡皆知嗎?”
提到夏夏。
宮-->>母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更加憤怒:“那個小野種也配待在宮家?要不是她,你早就和晚箐結婚了!我告訴你宮北琛,要么把湯喬允和那個小野種趕走,要么我就死在你面前!”
宮北琛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眼底的疲憊越來越重。
他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她,聲音冷得像冰:“你好好養病,其他的事,別再提了。”
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