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最大的國營飯店,名叫“濱海樓”,是座三層高的蘇式小樓,在周圍一片低矮的平房中鶴立雞群。
門口掛著“先進單位”的牌匾,玻璃擦得锃亮,在八十年代的縣城里,這便是頂頂氣派的所在。
陳凡提著那一大串螃蟹,蟹殼在陽光下泛著青黑色的光澤,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他剛走到飯店門口,就被一個穿著白襯衫的門童攔住了。
“哎哎,干什么的?這里是吃飯的地方,不是菜市場!”
門童斜著眼,一臉嫌棄地打量著陳凡和他手里的螃蟹,仿佛陳凡身上的海腥味玷污了這塊風水寶地。
陳凡瞥了他一眼,這人頭頂的標簽讓他差點笑出聲。
姓名:孫小利
狀態:狐假虎威,百無聊賴
內心想法:今天經理又罵我了,真晦氣。
正好拿這鄉巴佬撒撒氣,讓他知道濱海樓的門不是誰都能進的。
陳凡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亮了亮手里的貨,螃蟹的腿還在半空中劃動著:
“我來賣螃蟹,找你們采購。”
門童愣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提著螃蟹直接上門來賣的。
他上下打量著那幾只還在張牙舞爪的大青蟹,個頭確實不小,比他平時在后廚看到的要大上一圈。
“你等著。”他丟下一句,轉身扭著屁股進了飯店,姿態拿得十足。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干瘦、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像個知識分子的中年男人跟著門童走了出來。
他一出門,目光就落在了陳凡手里的螃蟹上,鏡片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姓名:劉建國
職位:濱海樓采購科副主任
狀態:故作姿態,內心盤算
內心想法:嚯!好家伙!這品相的野生青蟹,可遇不可求啊!
每一只都得有一斤多重,蟹黃肯定都頂蓋了。
要是送到市里給領導嘗鮮,我這個月的獎金就穩了!
不行,得把價錢壓到最低,這小子一看就是個不懂行情的愣頭青。
“你這螃蟹,要賣?”
劉建國推了推眼鏡,語氣平淡,仿佛在看什么不值錢的東西,眼神里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審視。
“嗯,五只,總共七斤八兩,都是今天剛從海里抓上來的活蟹。”
陳凡報出重量,這是他剛才在路上找了個相熟的攤販用秤稱過的。
“七斤八兩?”劉建國嗤笑一聲,伸出兩根手指,輕蔑地捏起一只螃蟹的蟹鉗晃了晃,
“你這秤準不準啊?我看頂多六斤。
再說了,我們國營飯店收貨,講究的是規矩。
你這螃蟹,個頭有大有小,不符合我們的采購標準。”
陳凡心里冷笑,這套路,跟前世那些黑心商販如出一轍。
想壓秤,還想挑刺,真當他是三歲小孩?
“那劉主任您給個價?”陳凡不動聲色地問。
劉建國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張開巴掌,然后又收回兩根手指,只剩下三根。
“三毛錢一斤。”
這個價格一出,連旁邊的門童孫小利都愣住了。
三毛錢一斤?現在市場上最次的雜魚都比這個價錢貴!
陳凡看著劉建國,眼神里沒有憤怒,反而帶著一絲玩味。
他頭頂的想法已經刷新了。
內心想法:一個鄉下小子,沒見過世面,以為國營飯店的門檻有多高呢。
等他求我的時候,我再大發慈悲加到八毛,他肯定得對我感恩戴德。
這批蟹轉手賣給后廚,我報賬就按三塊一斤報,里外里能賺十幾塊!美滋滋!
“劉主任,”陳凡忽然笑了,“您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劉建國板起臉,
“我們濱海樓就是這個價。
你這螃蟹,也就看著唬人,里面說不定都是空殼。
愛賣不賣,不賣就趕緊走,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行,我不賣。”陳凡干脆利落地轉身,提著螃蟹就要走,沒有絲毫猶豫。
劉建國一下就急了,他沒想到這小子這么硬氣,劇本完全沒按他想的走。
內心想法:臥槽,怎么就走了?不按套路出牌啊!不行,這批蟹不能讓他帶走!
“哎,等等!”劉建我快步上前攔住陳凡,。
“小伙子,別這么沖動嘛。
價格好商量,你看,我再給你加點,五毛錢一斤!這可是最高價了!”
陳凡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眼神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劉主任,我剛才在海灘上,有個大叔出價一塊錢一斤我都沒賣。
您這濱海樓的金字招牌,原來就值五毛錢?”
他的聲音不大,但門口進出的幾個客人都聽見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對著劉建國指指點點。
劉建國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感覺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自己身上。他
做采購這么多年,靠著壓價撈了不少油水,還從沒被人當面這么下過臉子。
“你……你這小青年怎么說話的!
我們國營單位有自己的規章制度,你懂什么!”他有些惱羞成怒,
“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走出這個門,以后縣里所有的國營飯店,都不會收你的貨!我說的!”
“是嗎?”
陳凡嘴角微微上揚,他湊近劉建國,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劉主任,您上個星期從王家村老李頭那兒收的五十斤海鱸魚,
賬本上記的是兩塊一斤,可老李頭拿到手的,好像只有一塊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