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霜卻把他抱得更緊了。
“疼。”他說。
“很快就不疼了。”葉緋霜說,“很快。”
陳宴疼得無法忍受,葉緋霜終于松開了他。
陳宴低頭一看,一根木簪釘進了他胸口,只有簪頭雕刻的楓葉留在了外邊。
這根木簪很長,足以刺穿他的心臟。
陳宴愣愣地看著木簪上的楓葉,然后想起了自己雕刻這根木簪時,把手上劃出的那些傷口。
又想起了他把這根木簪插進她發髻里時的小心翼翼。
還想起了書、劍、琴、棋。
想起了金陵的天燈,朔城的那一夜。
想起她說霏霏公主保護你、我會永遠相信你。
可是現在的她在說:“陳宴,你太讓我失望了。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救你。”
“要是可以重來,我絕不會管你,我寧愿你死在陳瑞手里。”
“我沒有。”陳宴一張嘴,鮮血就不斷涌出,他嗆得咳嗽起來,“我沒有叛國,是他們改變了我的記憶,我認錯人了……”
“記憶怎么改變?叛國的時候就認錯人了,現在來找我又認對了?編出這樣一個借口是為什么呢?想騙我和你一起為北戎效力?”
“他們折磨我,讓一個和尚改變我的記憶,我把安華認成了你……”陳宴的聲音越來越小。
望著她眼中的冷漠和失望,他終于知道,她不相信他。
可他一直都是那么信任她啊。
證據擺在面前,他都不相信是她告發了陳家。
親耳聽到她的選擇,他還是堅信她會救他。
山虜親口承認,他還是堅信不是她送他去的北戎。
她為什么就不能像他信任她一樣,來信任他呢?
他說的都是實話啊,她怎么就是不相信他被人害了呢?
竟然還要殺了他。
為什么呢?他吃了那么多苦,忍過那么多痛,就是為了活著。
他那么想活著,可是為什么最后卻是她殺了他呢?
早知如此,他寧愿死在明覺手里,死在山虜手里,死在寧明熙手里,甚至死在陳瑞手里。
于是,他這一生受過的所有苦、痛、艱難、困頓,在這一刻,全都化成了恨。
恨老天爺。眾生皆苦,憑什么他尤其苦。
恨陳瑞,恨安華,恨山虜,恨寧明熙。
恨這世間所有人。
恨她葉緋霜。
恨她不信他。
恨她救了他又殺他。
恨她曾經帶他出泥淖,不如讓他早早爛在里邊。
恨她對世間所有人都寬容。
恨她讀的萬卷書、行的萬里路,恨她心里裝著的家國百姓。
明月高懸,為何不獨照他。
陳宴久久地看著葉緋霜,拿他從沒有過的怨懟、仇恨的目光。
痛感逐漸消失,他清晰地感到死亡將至。
“我恨死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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