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今天只是和往常一樣,覺得天兒有點熱,于是躲去了地窨子里。
村里基本家家戶戶都有地窨子,平時用來放糧食。
狗兒家地窨子在墻根,旁邊還有棵杏樹擋著,一般人看不著。
地窨子里涼快得很,狗兒正在睡覺,忽然聽見外頭傳來響動。
他踩著窨壁上的坑爬出來,偷偷把石板掀開一條縫,看見了幾個黑衣人。
他們提著刀劍,戴著大帽,身后的黑披風迎風擺動,看著特別威風。
要是換做以往,狗兒早蹦出去找人了,說不定還要摸摸他們的披風和刀劍。但是今天,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出去。
他縮了回去,把窨子蓋留了一小條縫,所以可以聽見那些人的對話——
“頭兒,找不著人,咱們怎么向殿下交差?”
“可能出門了,再等等,我就不信這次還能讓他倆跑了!”
很快,又有一個人大喊著過來了:“頭兒,天五殺人了!”
“怎么回事?”
“天五和人要水喝,那老漢給的水太渾了,天五不痛快,給了老漢一腳,人就咽氣了。村里其他人瞧見了,不依呢,嚷嚷和天五要說法。天五火氣起來了,又捅了幾個。”
天五的弟弟天六上元夜死在了滎陽,天五一直不痛快,憋著火。就想把陳宴和葉緋霜給殺了,好向主子交差,同時為弟弟報仇。
結果這次來又撲了個空,難怪火氣這么大。
然后外邊就吵嚷了起來,狗兒仔細聽了聽,好像是那個天五被帶過來了。
天五嚷嚷著:“誰再聒噪,老子把你們都宰了!”
有村民喊:“沒王法了,光天化日的殺人,我們要告官去!”
只聽“噗嗤”一聲,天五又給了剛剛喊話的人一刀。
血濺當場,四周寂靜。
血隱衛首領的眼皮子跳了跳:“天五,你別胡鬧!”
天五不屑道:“一群刁民,殺幾個又如何?”
一個村民強撐著氣勢,哆哆嗦嗦說:“我們村也有厲害的,你們掂量著點兒!我們村大柱可是狼牙寨的三當家!”
天五樂了:“哎呦,你們村兒還有土匪呢?看來這兒就是個土匪窩啊,那我殺得正正好!”
天五又對首領說:“頭兒,萬一那倆人不回來了,咱們總不能空著手回去和殿下交差吧?帶個剿匪的功勞回去,說不定殿下還能對咱們從輕發落。”
首領覺得天五的話很有道理。
完不成任務,那立個小功總沒錯的。
左不過是一群無知村民,殺光之后,是良民是土匪,還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
殺了他們,一能解他們窩藏那倆人的氣,二能立一個剿匪的功。
一舉兩得的好事,不干白不干。
于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開始了。
淳樸的村民們怎么都想不到,土匪們兇名在外,搬出來就能嚇退一群人,怎的這次,卻起了反作用呢?
葉緋霜聽狗兒說完,良久無。
太無恥了。他們把無辜的村民們盡數殺絕,還要給他們冠上人人喊打的土匪之名。
狗兒哭著說:“我們村里只有大柱哥是土匪,別人都不是,那些人瞎說的。”
葉緋霜說:“我知道,不會讓污名染了他們。”
在有些人眼里,人命關天。
在有些人眼里,人命如草芥。
一夜過去,暗沉的天幕逐漸退去了濃重的黑,天邊泛起了靛青色。
林間起了一層薄薄的晨霧,枝上鳥鳴啾啾,村里萬籟俱寂。
正在葉緋霜思考是該挖坑埋人,還是先出去,再叫專門的人回來安頓后事時,她忽然聽見一聲——
“阿姐!”
葉緋霜和陳宴俱是一怔,而葉緋霜反應更快,立刻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
陳宴下意識想拽她,卻連她的衣角都沒有抓住。